方笑贻说:“就不进。”
边煦就说:“那把你告到中央,再告到联合国。”
方笑贻终于被雷笑了:“啥啊,神金。”
不过托边煦的福,他一笑,那种沉甸甸的愤怒才像是落进了水里的石头,悄悄地不知沉哪儿去了。
风又拂到了他的脸上,而边煦在后视镜里看他,那个眼神像水一样,柔软静谧地在镜片上晃荡。
方笑贻心下被晃得一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边煦眉梢一扬,脸上就多了丝饶有趣味:“你不是不让我问吗?”
方笑贻破罐子破摔道:“现在区别已经不大了,你反正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不,差挺多的,”边煦斤斤计较道,“我从袁老板这里偷听的,和你主动跟我说,是两回事。我确实有问题想问你。”
那就是:方笑贻为什么会这么如临大敌?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像自己面对边扬的事一样,这么没头没脑。
至于来抢的孩子的人是谁?边煦自己推一推,结论也就差不多了:方笑贻的姐是孩子的妈,那来抢的就只有孩子的爸了。而他叫什么?跟那个何子谦是什么关系?都不重要。
“但我的问题,什么时候问都可以。”边煦问他,“现在还是说你吧,待会儿到了网吧,你准备怎么办?”
方笑贻头一下又大了起来,但边煦是会给他抓重点的:这确实是他眼下最该思考的问题。
但网吧的问题,其实也不大,方笑贻说:“我只要人在场,总能想到办法,把孩子留住的,怕的就是像我不在的情况。”
边煦不赞成道:“如果你要这么想问题,那你就应该24小时留在他们身边。”
方笑贻吹了下刘海:“就是因为做不到,也不可能,所以才会焦虑啊。”
边煦听着都替他累:“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吧?在孩子这件事上,你占了你姐姐的位置,她的问题,你来解决,就相当于力臂变成了两两倍,你需要花两倍的力气,来达到同样的结果。”
这个方笑贻心知肚明,他以前也和老杨讨论过:人妄想越俎代庖,去解决别人的问题,就会累死。
但方雪晴是“别人”吗?自己的问题里,包不包括她呢?
这些,方笑贻都是认真想过的,他说:“知道,但她解决不了,你不管她吗?”
他替家庭背负太多了,可能是因为能者多劳。这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强悍之处。
他在这种环境里,还保持住了对家庭的仁爱,边煦有一瞬间,甚至是尊敬他的,但是也有一点心酸。
生活所迫,他占了“姐姐”、“家长”的位置,那方笑贻自己呢?
边煦把下巴往他左边肩上一搁,说:“管啊,但她也不用解决啊,她只需要坚持到你出现就可以了,就像今天这样。”
这话也没什么出奇的,但方笑贻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想到:他姐原来只需要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他一直大包大揽,习惯了。
自己真是笨得可以。
方笑贻心想:但边煦在这里真好,卷王的脑子就是好使,随便瞎扯扯,就卸掉了他肩上一个无形的重担。
思维是人生莫大的牢笼,而老杨和他的儿子,看起来都是自己贵人的样子。
电瓶车拐进网吧街那条巷子时,方笑贻心里就淡定下来了。
他的沉重,一直源于想太多了,他原以为他要付出100%,所以他想要一劳永逸,但那又不可能。不过现在边煦给了他一种只需要付出10%的新思路,他就感觉能徐徐图之了。
所以车走到蜜雪冰城门口的时候,方笑贻刹住车说:“边煦,你渴不渴?要不喝饮料?”
边煦看他说得通,心里自然是愉快的,只是这是不是通过头了?边煦说:“你又不急了?还有心情喝饮料。”
方笑贻拧掉电门:“越是这种时候才越要喝。”
边煦:“为什么?”
方笑贻其实是为了哄孩子,可他人下了车说:“为了表达买家的思乡之情。”
边煦笑了一声,就感觉他挺好哄的,几句话就回血了。
第35章
晚上6点17分,天堂河网吧门口。
何子谦坐路边的传祺GS8里,看见方笑贻把电瓶车停在楼梯下面,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一阵风似的跑了上去。
他是肯定会来的,这点毋庸置疑,只是那个边煦,为什么也在?
起先是边煦非要来,现在是方笑贻觉得他在也挺好了。
路上,边煦想把李叔叫回来。
对方据说来了6个,方笑贻这边加上他,算上孩子也就5个,没气势。
方笑贻要实在没办法,也不会拒绝,只是眼下他觉得真不用:“这里找人撑场子很方便的,50块钱,一喊就来了。”
而50块钱,随叫随到的人工,边煦还真没见过:“那你喊吧,先喊10个。”
方笑贻感觉他的语气有点像点烧烤,嘴角扭了下,随后给席子打了电话。
今天不巧,席子有点忙,没去打《传奇》,也没看吃瓜群。
接到方笑贻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路边卖手机,为了20块钱,一直在说车轱辘话。不过方笑贻一喊,他就过来了。
于是方笑贻一出现在楼梯间二层,就听见上头有人喊:“哥,这儿。”
席子人坐在去往3层的楼梯坎子上,看见他就站了起来,往后一指说:“我喊了5个人,你看够不够?”
这些都是他刚从网吧里头喊出来的。
方笑贻打眼一瞟,见是3个年轻的、2个中年,统一都是裤衩拖鞋在玩手机,这是四海老哥的标配。
“够了。”方笑贻叫席子拉个群,他好发红包。
席子却正在打量他背后的人,然后确认是个靓仔,但没认出来。
边煦却一下就认出了他。
这小孩,不就是给自己卖电话卡的那个吗?他居然跟方笑贻也是认识的。
那种蜘蛛网一样,或许并不直接相连,但却在一张网上的感觉,让边煦觉得有点好玩,于是他冲这小孩点了下头。
席子见状,也正要点头,又听方笑贻在喊他,连忙回眼说:“ok,马上就拉。”
有个老哥立刻说:“老板,爽快哈。”
方笑贻冲他笑了下,又问席子:“我叫你的拍的人,你拍到没?”
席子一划手机,进了相册:“拍了,呐。”
方笑贻接到手里,点开之前,看了眼边煦。边煦会意,立刻凑过来了。
录像有14s,是从挺高的地方往下拍的,镜头稍微有点远,但状况还算分明。
只见人头之中,方雪晴和王玉华都在,孩子应该也在,但太矮了,没冒出来。
对面,何子谦那一家子也在。他妈妈爱盘天津大姨头,而吴建麟爱穿海滩花衬衫,方笑贻一眼就看见他俩了。
说来也怪,他每次梦到桥上那天,醒来心里都惴惴的。可隔几年再见这些人,方笑贻此刻唯一的感觉竟然只是:他们变老了。
他们老了,而自己长大了。
那种力量上的翻转,让他忽然竟生出了一种报复欲:喜欢偷着来是吧?那怎么行?
旁边,边煦一个也不认识,但审时度势,很快也找出了一撮人。
他伸手在屏幕上一划,转头正要问:是不是这几个?却见方笑贻盯着屏幕,忽然笑了下。
只是那个笑意冷冷的,完全是一种负面的产物。
但负面的边煦也要插一脚,他说:“你在笑什么?我也要笑。”
方笑贻在想的,别人肯定笑不出来,十分低级和变态。
但他还是指着“花衬衫”和“大姨头”说:“这俩,一个是我姐的前夫,一个是前夫他姐。待会,你帮我把别人隔开,尽量让我姐我妈、跟这个大妈,三人单独在一块儿。”
“为什么?”边煦问他,“这个女的很关键吗?”
他是真的很敏锐,方笑贻欣赏地说:“对,她很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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