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眸晦暗,唇角的笑意收敛,面无表情,额角暴出青筋。
陆煜行的承诺也素来是万分珍重的,他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胸口,感受着玉簪、玉佩、信纸隔着衣服的触感,漫不经心想。
……别急,卿卿。
会抢你回来的。
————
自然,白御卿这里不知道他的想法多么晦暗,只是略微无奈地看着李肆书为他擦血的动作颤抖,“你此前作为玄麟卫,见识过不少血吧,抖什么?”
男人的指尖颤抖,颇为严肃地蹙着墨眉,许久才哑声说了一句,“……不一样。”
“这是今天第三次。”他压低了嗓音,“昨日,前日,都是两次的。”
白御卿拍开了他的手,自己擦拭着唇角的血,漫不经心道,“可是是我认床罢——太子殿下府上的床太生冷硬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出现了独孤鹤的身影。
他略微颔首,瞥眸吩咐,“去宁国公府,把世子的床榻搬过来。”
“是。”侍从听命停下。
白御卿刚要开口制止,又见他眉目晦暗,大步走向自己,一手扼住了他的手腕,“你的身子如何?不是多年未曾吐血了吗?弱冠后身子该愈发好了才是——”
“……无碍,老毛病了。”他抽回自己的手腕,还有几分讨饶的唬弄,轻描淡写,“染了风寒,又气火攻心,已然让医师瞧过了,养养就好。”
“……你不知你说谎时,睫毛会颤三下吗?”
独孤鹤的嗓音哑然。
白御卿一僵,刚要说些什么又被打断,“半个时辰后,御医会来,别想着糊弄孤——”他嗓音嘶哑,补充叫了他的名字,“白十七。”
叫他的名字便是,盛怒。
“还有……”他克制着自己再扼住白御卿手腕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只是伸手指尖拭去了他唇角的血迹,垂眸道,“别瞒孤。”
他道完便离去了,走出门的时候,脸色阴郁苍白,对着一盘的侍从说。
“半个时辰,将御医尽数请来,不管是在沐休还是给哪位贵人治病,都请过来。”独孤鹤思索了一瞬,“还有那位京中声名远扬的神医——也请过来。”
“殿下。”
侍从顿了顿,小心翼翼开口,“那位神医萧姑娘,颇得京中贵妇赏识,需要什么……预约,皇后娘娘此前还因为她进献的方子祛了眼尾纹路,更是下了懿旨,令京中之人皆顺着萧姑娘的预约来,此时预约已经排到了三月之后,不然便是——”
“废话什么?!”独孤鹤的双眸晦暗,打断了他,嗓音一瞬阴冷压抑,近乎是一字一顿,“你不会绑回来?!”
“请过来,请不过来——”他嗓音嘶哑,“只要不伤她的命,绑也给孤绑过来!”
“……是。”
侍从被他的震怒吓了一跳,颤颤巍巍退下。
待白御卿看见屋子里黑压压一群太医的时候,怔然许久,也吓了一跳。
……?
他抿了抿唇,看着一个个太医神色凝重为他把脉,还是轻声开口,“不必,这么多……吧?”
独孤鹤没有说话,只是视线死死盯着太医。
太医被他瞧得呼吸急促,神色有些惶恐,捏着他的手腕思索良久,愈发不语,只一个个换着来。
愈是换,就愈发不说话。
气氛更是冷凝。
一群太医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
独孤鹤顿了顿,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向前一步压抑着嗓音开口,“如何了?!别不说话,治不好孤让你们——”
“停。”
白御卿止住他的话,有些纠结的扯了扯唇角。
如果没猜错的话,后半句应该是——
孤让你们尽数陪葬。
“你的后半句是不是……孤让你们尽数陪葬!”
他还压低了嗓音,惟妙惟肖学着独孤鹤的语气,似乎还有些想笑,“不必为难他们,臣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您让他们先行离开……”
“白十七!孤没空与你打趣,收起你的嬉皮笑脸!”
独孤鹤冷声喝止住他。
白御卿立马老实了,他抿了抿唇,但还是想开口……别为难打工太医了。
“你们倒是说啊,他的身子如何了?!”
独孤鹤面前阴沉到能滴出水来,似是看气氛愈发压抑,为首的太医顿了顿,小心翼翼正要开口,“回殿下……”
却猛然被门口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断,一位侍从抬着被绑着不断挣扎的女子,喘息着开口。
“太子殿下,人,人绑回来了……”
第67章
萧涟涟挣扎着扯开自己嘴上的布团, 一张清冷漂亮的小脸狼狈不堪,双眸冷凝,“这便是太子殿下的待客之道——”
现在的场面着实混乱, 满地的太医, 狼狈的萧涟涟, 还有一脸倨傲冷执的太子。
他只淡淡瞥了一眼萧涟涟,眉目压抑晦暗,“现在为世子诊治。”
……白御卿头疼。
“各位大人先行退下吧,这位萧姑娘师承神医谷,由她来诊治便可。”
他令太医们都退下, 老太医们面面相觑,但看了看太子压抑着的情绪便行礼告退了。
独孤鹤看着众位太医离去的背影, 双眸沉了沉,但还是垂眸看了一眼萧涟涟。
“……诊。”
萧涟涟的脸色十分不好。
她自幼生活在神医谷,听着师尊什么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真言长大,没怎么入世,到了京城也因为一身医术而受到各位贵妇的尊重与追捧。
这般高高在上, 冷漠命令的口吻,萧涟涟近乎没听到过。
况且,还是被绑过来的。
当真是——
“鹤奴,你先出去。”白御卿揉了揉额角, 令他先出去,“臣与萧姑娘有几分交情,你此番将人直接绑过来, 如此失礼……”
可不过一庶民!
什么神医娘子,什么活死人,肉白骨——只需好好诊治, 自然少不了好处。
但独孤鹤看白御卿脸色带着几分正色的薄冷,也知自己过分了,略微颔首,便转身出去了,玄色的衣袍勾勒出挺拔的身影。
他看向黑压压在门口待命的太医们,令侍从关好了门,扫过众人各异的神色,“世子他的身子如何了?”
为首的太医先行行礼,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脸色凝重又阴郁的太子殿下,“回殿下,世子的脉象虚浮,似衰败之症,又似正常人的脉象,似真似假,着实分辨不清,可身体确实在衰弱,五脏六腑都有损坏之相,所以……”
他打量了一眼,只觉心中惶恐,又咬牙把刚刚几位太医商量出来的道出口。
“……衰败之症,不,不足——不足一年。”
话音刚落,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独孤鹤瞳孔紧缩,猛然大步向前,一把揪住太医的衣襟,居高临下,嗓音嘶哑颤抖,“再说一遍!”
“不,不足一年……但,但若是精细照顾,可能延长——”
“不是这个!”
他嗓音几乎是挤出来的,字字句句如雷贯耳,“他的身子虽然幼时虚弱但九岁之后已然慢慢好转!弱冠之后更是和常人无异,怎么会突然不足一年?!宁国公也是幼时体虚,弱冠之后更能上阵杀敌,他们,他们白家之人,身子应该越来越好才是!”
独孤鹤只觉得自己的手颤抖地厉害,他深吸一口气,戾气冷寒的尾音也发颤,“再,再去诊,再去诊——”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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