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平时虽然吊儿郎当,但是办正事的时候还是很有前辈的样子,祈临本来还有点紧张,这个动作恰到好处地缓和了不少。
在几道视线的期待下,他也把手放到交叠的中心。
陈末野是最后一个,掌心落在祈临的手背,几乎完全将他的指尖覆满。
然后齐声:“1,2,3,演出顺利!”
……
乐队换场的时候幕帘是拉上的,四周的空气有些混浊,酒精饮料和各式香水杂糅在一起,将气氛染得有些沉闷。
周趣站在黑暗之中,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幕帘动了一下,随后是架子鼓棒敲击的脆响,像是倒数的3、2、1,幕帘紧跟着拉开。
乐队经过这两年大大小小的演出已经磨合得很有默契,贝斯和吉他先后响起,随后是强烈密集的鼓点,光柱灯从舞台中间绽向四周,光点是火油边远溅落的星火,瞬间燎遍整个场子。
不知道是哪个角落发生了一声尖叫,台下的反应忽然激烈起来。
周趣甚至在混乱的杂音里听到了几声激动的询问:
“我草这是哪个乐队?演出服好帅!”
“你说的是哪个?主唱还是吉他手?这俩不分上下啊!”
“主唱是谁啊看着好小好嫩!”
而舞台中间,祈临站在麦克风前,手是搭在支架上面,看起来自然轻松,但还是无法控制地有些紧张。
耳返里的节奏越来越紧促,视野也跟着狭窄,台下的一片渐渐有些白茫茫时,一段漂亮的riff从身侧响起。
祈临回头,就看到陈末野扫过琴弦的指尖随意地搭在眼前的麦克风上,在所有人的视线里,那根指头散漫轻佻地在麦克风上点了两下。
温沉磁性的嗓音带着绝对掌控的音准,透过麦克风压下了所有背景噪音的干扰,开口就让台下涌起成片尖叫。
祈临这才后知后觉,他是第一次听陈末野唱歌。
声音比平时说话还要磁性沉哑,却不逊色于和声里的任何一把乐器……很好听。
清透的少年音抚平了先前所有的不安,祈临重新睁开眼睛,握紧了跟前的麦克风,自然地开口跟上他哥为他铺好的调。
乐队的选曲很讨巧,是为了实际演出考虑,前几首都是在地下演出时比较热门的曲目,两位主唱开口没多久台下就是一片跟唱。
看着越来越热烈的气氛,周趣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彻底落地。他没有担心过陈末野,只是怕祈临会不会紧张。
所幸弟控的潜力是无穷的。
陈末野和祈临契合的不止是嗓音,视觉效果也很不错,周趣这个角度不能完全看到台上,但是却能看到台下举起的成片手机。
这种小型的地下演出一般不会邀请有名气的乐队歌手,买票进来的观众也只是为了玩和蹦迪,因为只是为了消遣,很少会有这么多观众拿手机进行长时间的拍摄。
甚至祈临和陈末野偶尔一个对视,还会掀起一大片尖叫,明明两个人只是正常的舞台互动。
叶月的颜值至上提议果然是对的。
前三首歌的节奏都是轻快的,最后两首则慢慢转向柔和温沉的蓝调。
上一首歌的余韵息止,最后一首歌的前奏响起。
最后一首歌叫《Take me to church》,是周趣精挑细选的歌,围绕禁忌的爱与死亡,也是今晚的主题。
周趣正想跟观众一起融入结尾的氛围时,却忽然发现台上祈临的脸色忽然变了。
他毕竟有上台演出的经验,能看到的比台下的观众要更加细致,小临骤变的脸色不像最开始紧张带来的僵硬,更像是……出意外了。
祈临扶着麦克风的动作有半秒的僵硬,眼神也跟着回落到台上,然后右手轻触了一下耳侧。
毕竟是现场演出,以防各种突发情况,陈末野给他临时设计过一套动作。
而现在,祈临贴在耳边的左手微微比了一个“1”。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耳返出问题了。
周趣这才想起——草,昨天顾着勘察现场的问题,忘记给耳返充电了!
耳朵里是断断续续的杂乱电流声,眼前的台下是成片的手机镜头还有观众期待的目光,祈临握着麦克风的指尖一下泛白。
他强装镇定地看着台下,企图忽视耳里的噪音,但是他临场经验过于稀薄,不仅没有及时想到补救的办法,甚至本来还记住的歌词也忽然模糊错序。
周趣在台下飞快地向工作人员打手势,焦躁地想找解决方法时,两下吉他扫弦的声音忽然从间奏间隙扬起。
周趣脚步一顿,只见陈末野很自然地续了一段solo,低音弦泛出沉重的金属音阶,在观众察觉到祈临的异样之前,将演出推向了更高潮。
叶月和林冬现的临场反应也很快,瞬间配合上吉他的节奏。
台下的观众先是一愣,随后就为这极其出色的即兴演出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尖叫和欢呼。
陈末野的视线落在琴弦上,但余光却一点点捕捉到舞台中间手足无措的人。
临场的意外本来就很难应付,更何况祈临还是第一次上台,即便身后的成员及时补救,他也很难立刻从刚刚让人窒息的紧张感里抽离。
陈末野回头,向身后的林冬现看了一眼,后者了然地颔首。
沉重肃穆的电子琴衔接上吉他,台下的观众只听见键盘手恰到好处的声音——
“If I'm a pagan of the good times,(若我是这盛世的异教徒)*”林冬现的声音自然得不像是在弥补错误,更像是演唱本是如此:“my lover's the sunlight.(我的爱人便是我得光明永沐)*”
像是在呼应歌词,最后一个音符落定时,吉他手忽然侧身退离了自己跟前的麦克风,拨弦的右手扶上了主唱落在支架的指尖,连人带麦克风拢到自己跟前。
小舞台的追光灯纷乱繁杂,因为演唱的人临时变更,那道光影慌张地在台上晃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舞台中间,包裹住两个人。
祈临仰头的刹那正好迎上灯光滑落,视野瞬间变得炽白。
那瞬间的过曝之后,视野就和此刻的心脏一样,空得只有陈末野了。
林冬现的声音依然铺在舞台上方,台下涌起越发激烈的尖叫,演出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推到顶峰,唯独祈临像在风眼之中,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是失真的。
冷硬的吉他琴头抵在腰侧,低沉轻缓的冷调栀子香渗入呼吸。
陈末野浓长的眼睫垂了下来,那抹深沉的琥珀色逆着光,仿佛失了禁制,裹藏的情绪显露无疑。
他的指尖仿佛还留有拨弦时的余温,从下颌线开始游移,落到颊边,轻缓地覆盖住祈临整张侧脸。
此刻的陈末野和他平时所知道的陈末野截然不同,那双清透的眼曈里没有“哥哥”的温柔从容,只有湛暗浓烈,压抑已久的,厚重的欲望。
而祈临站在他的欲望之中。
心跳跟上了身后急躁激烈的鼓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倒流。
台下的尖叫越发失控,看着台上的两个人四目相对。
甚至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以为追光灯里将会有一个吻。
但结局就像是一场契合歌词的舞台演出,一切都没有发生。
吉他手只是缓缓低下头,静默而温情地垂眸触上小主唱的额头。
追光灯繁乱耀眼,祈临感受到陈末野略被汗湿的发丝落到自己的皮肤上,拖出一点点绵密的痒。
他哥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将他的耳返摘了下来。
伴奏、歌声、尖叫……一切声音如潮水般回笼。
然后,陈末野的指尖抚着他的后颈,略带薄茧的指腹一点点摩挲到他的喉结上。
轻轻抚压的动作像是提示,用触感帮他找回了声音。
陈末野沉哑的嗓音仿佛在虔诚宣誓,带着他续上歌词的最后两句:
“Offer me that deathless death.(赐予我永恒的死亡)*”
“……let me give you my life(我会将生命呈在你手上)*”
……
今晚整个livehouse最高潮的就是这首《Take me to church》,即便成员们下台了,台下的热烈情绪依然经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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