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正好进站,杜彬和他们两个顺了两站路,最后在路口道别。
如果说刚刚在车上祈临的情绪还没那么外显,下车之后就能察觉他的话少了很多。
祈临一路沉默,直到回到出租屋时,才发现陈末野一直站在楼梯的台阶上没动。
他看了一眼:“不进来吗?”
“祈临。”陈末野却只是看着他,“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什么?”祈临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又反应过来,“喔,生日礼物?”
陈末野有思考过送什么合适,但他觉得对于祈临来说,喜欢比合适更重要。
所以他直接问了。
“你这种问法,是我想要什么就给什么的意思么?”祈临的手落在门把上,脸上有笑意,却不达眼底。
陈末野看了他片刻,才回答:“嗯。”
还真豪横。
“不需要礼物。”祈临说,“我们两个现在的处境都……不怎么样,没必要专门花钱在这方面上。”
这是真话。
尤其是他开始给小夏当家教之后,才体会到陈末野有多忙多累。
他哥高三了,不应该分出心思和精力去折腾这些事。
说完,祈临就把手抽回来,转过身打算换鞋:“好了,进来吧,还得做晚饭呢,我都饿……”
话音未落,他垂落的手腕就被碰了一下。
力道太轻,他甚至分不清是无意的触碰还是有意的挽留。
祈临回过头,陈末野已经走到跟前,色泽偏浅的眸看着他:“不需要,也没有想要的?”
祈临的眼睫细微地颤动了一下,旋即回头:“嗯,真的没有。”
良久,他才听到身后的人轻声的回答:“好。”
那天之后,祈临的情绪再没出现过任何问题。
陈末野起床上学的时候,他会像往常一样窝在床中间睡觉,下午放学会安静地在高一的走廊等他,晚上回家也会按部就班地刷题写作业。
好像那天杜彬提起“生日”时的一瞬落空,只是昙花一现。
周六早上十点,祈临睡醒的时候小出租屋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坐在床褥中间发了会呆,才想起今天玫姐给了他假,但没给陈末野休。
祈临凝着茶几边的柜子看了一会儿,这才把床边的手机拿起来开机。
他平时睡觉是没有关机的习惯的,但昨天晚上临睡前突然决定这么做。
开机之后,屏幕先是缓冲了几秒,随后一大堆信息涌了进来。
从小学到高中,各种眼熟的不熟的头像,一条条地跳着“生日快乐”四个字。
大部分都是卡点的。
祈临点开,把未读消息的红点去掉之后,却没有像往年一样挨个回一句礼貌的“谢谢”。
没别的原因,他只是不想今年的生日和往年一样。
点得指关节有些酸时,杜彬的语音电话弹到屏幕上。
他轻喘了口气,接通时就听到发小爽朗的声音:“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这人一句歌跑调八百里,祈临挪远了手机,却没有挂断。
杜彬情绪饱满地唱完整首,兴冲冲地问:“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歌喉感动到。”
祈临笑了下:“谢谢,有。”
发小难得一见撒谎的时候居然是为了他,杜彬甚是感动,他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祈临淡淡地嗯了一声。
“就,我妈不是捞念叨见你么?我,那什么,担心她问太多,就说了点你的事,结果一不小心……”
“所以?”
杜彬干巴地笑了两声:“她知道你有个哥,怕你这个‘哥’不是善茬,要我一起带过去。”
祈临:“……”
杜妈会这么担心,不是因为想太多,而是杜彬这傻子有一段光荣历史。
他在初中的时候收了几个小弟,为了享受在外亲戚成群的快乐,人带着小弟收保护费,他回头给小弟零用钱。
然后被人叫了一整年“行走的ATM”。
听到祈临莫名多了个“哥哥”,杜妈一下就应激了,非要见陈末野一面。
听着电话里杜彬的花式道歉,祈临轻叹一口气:“我试试吧。”
……
陈末野结束补课后打车到了旧小区前门,一眼看到在小卖部店门口等他的祈临。
大概是因为今天要去别人家里,所以祈临穿的是浅灰色的长袖,袖口没过掌心,只露出白净的指头,黑色带边的运动裤把两条腿修得很长,简约又显乖。
陈末野才看了一眼,祈临就有所察觉地回头,动身朝他过来的时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走到跟前时,祈临小声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陈末野垂眸扫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轻声:“是不是有蚊子在叫?”
“……”祈临那点尴尬烟消云散,他抬手抓着陈末野的袖子,冷冰冰地开口:“这边。”
看着他有些郁闷的表情,陈末野偏过头低笑:“所以,你惹了什么麻烦被人请家长?”
祈临瞥他一眼:“疑似和身份不明的男子同居。”
陈末野点头:“那他们知道你叫身份不明男子哥哥吗?”
祈临:“……”
亏他还担心陈末野会不会尴尬不自在,看来他接受良好。
杜彬在家门口等着,生硬地和陈末野打过招呼之后,就把人迎了近门。
在陈末野来之前杜彬已经绘声绘色地向两位长辈介绍过陈末野的成绩,杜爸听见脚步就迫不及待地过来看学霸。
陈末野比他想象中要更加从容,即便是被临时邀请过来也不拘谨,礼貌地开口:“叔叔阿姨好,我是陈末野。”
杜妈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他时立即露出了笑脸:“哎呀,这一看就是小临的哥哥,兄弟俩都长这么好看。”
说完还煞有其事地瞪了一眼杜彬:“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
杜彬早就在磨练中养出了与众不同的脸皮,连连点头:“对对对。”
杜妈本来就把祈临当半个儿子,陈末野看上去也想好孩子,她一颗心彻底放平。
杜彬家庭氛围很好,陈末野第一次来,没有感受到任何区别对待。
晚饭杜妈全是按照祈临的口味来的,杜彬在桌边佯装酸溜溜地叽歪,被杜妈指着脑袋:“你敢说你十六岁那顿没这个丰富?”
杜彬嘿嘿一笑。
杜妈又回头看着祈临,眼神柔和了许多:“我第一次见小临的时候你才六岁,现在一眨眼都十六岁了。”
“小临今儿生日,”杜爸往屁兜一模,掏了个红包,“来,叔叔的心意。”
祈临抬手刚想拒绝,杜彬就在隔壁起哄:“快接,我爸为数不多的私房钱呢。”
“是。”杜妈笑,“你杜叔从象棋残局那儿扣出来,就是为了给你。”
杜爸是个棋痴,但人菜瘾大,老花园那边有个摆象象棋残局的诈骗犯,天天就搜刮这些中老年的私房钱。
陈末野眼睫轻垂,余光看到身侧的人乖巧地双手接过:“谢谢叔叔。”
玫姐曾经跟他说过,祈临是那种明明外表也不柔弱纤细,但却特别招长辈疼的小孩。
大概是因为他独特的气质,表面看起来疏冷淡漠,但接触之后却能感受到他血骨里那种绵长坚韧的柔软。
就像一个破裂过又被悉心拼凑补全的玻璃球,让人捧在手时会下意识控制力道。
晚上近九点,祈临就准备回去了,杜妈本来想留他一宿,但因为陈末野在,他还是选择回小出租屋。
杜彬趁着他们离开前的间隙,拎着给祈临准备的礼物出了门口。
他把口袋里一个粉色的信封翻了出来,本来是打算强行塞进去的,结果袋口太小,他只能费劲地折了折。
就这么耽误了一下,他就和刚出门的陈末野对上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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