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临转过身把碗放下,蝴蝶嗅了嗅,伸出舌头开始一点点舔着吃。
陈末野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和谐的一人一狗。
祈临摸了摸蝴蝶的脑袋,好奇地回头:“你怎么知道我要把它带回来?还给它准备了吃的。”
陈末野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也不是给它准备的。”
祈临这才看到他手里端着的另一碗糊糊和焦黑的锅巴:“……”
两碗糊糊,一碟黑炭,这是陈末野热的晚饭。
不知道是该先感慨他的厨艺,还是先惋惜被糟蹋的菜,总之,祈临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偏偏这个时候,蝴蝶不知道是呛着了还是吃太急,从碗边扭过头咳了两下把刚刚吃进去的面糊吐了出来。
然后这小东西就舔舔嘴再也不吃了。
陈末野:……
他回头,对上了祈临的视线,两人沉默良久。
祈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上勉强可以称之为食物的东西:“要不……你跟它说声对不起?”
大概是学业上的顺风顺水让陈末野从没如此丢脸过,他僵着脸忽略了祈临这句话,径直走到茶几准备自己用饭。
颇有一副孤芳自赏的傲骨。
然后在尝了一筷子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祈临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擅长忍耐这件事,他故作平静地把地上和桌面的两碗糊糊撤走,体贴地道:“厨房还有方便面,我去泡两包。”
倒不是不给陈末野面子,这人前几天才发烧,别又食物中毒了,怪受罪的。
忍进厨房重新煮面时,祈临才越想越好笑,憋着声笑了半天。
陈末野这段时间给他的印象太过稳重成熟,突然展露出这种……蹩脚的一面,反而让祈临觉得轻松了一些。
到底只是大他两岁,也不是无所不能嘛。
轻松之余,还让他起了点男生幼稚的攀比和显摆心理——他想炫耀一下自己会做饭这件事。
于是在煮好泡面之后又煎了两个蛋,祈临还刻意地用筷子装点摆盘,目的就是为了赢得漂亮。
然而把面端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客厅里对视的一人一狗。
不知道这样的对视维持了多久,最后,是陈末野先叹了一口气,嗓音又低又轻:“好了,我的错,对不起。”
第11章
祈临在陈末野和小蝴蝶道完歉后,又在厨房门后忍了一会儿笑才出来。
他将两碗面摆上茶几,平静地把筷子递过去。
少年人总是这样,明明存着炫耀的心思,但却又装模作样地压着尾巴。
陈末野坐在茶几的另一端,视线落在跟前卖相相当好看的面上。
片刻后,他眼睫轻抬,嗓音温沉:“你厨艺比我好。”
头顶灯光铺了层冷白的色调在他的瞳孔里,漾出一澜近乎柔和的余韵来。
是和预想中截然不同却又意味相近的反应,祈临支着筷子的指尖顿了下,低声:“你那个厨艺……这是夸奖么?”
陈末野自然地扶起筷子,吃相斯文而沉静。
窄小的茶几,两个少年占了对角的两个角落,祈临余光瞥到斜对面的人,陈末野不像他一样盘着坐,右腿曲靠在身侧。
这个姿势让祈临下意识将桌子下的腿伸直了一下,但反应过来自己在对比什么又把腿收回去。
然后祈临就听到斜对面的人淡慢的声音:“吃完了?”
“嗯。”祈临略沾心虚地别开目光。
否认的话没法解释他桌子底下的动静。
陈末野放下手机,随后起身走到他身边将碗筷收起。
祈临仰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你要洗?”
“不是谁做饭,另一个洗碗么?”陈末野看着他问,“还是说你想洗?”
祈临立刻松开手,等陈末野端着碗进厨房,他才发现自己有点傻气,明明都已经说好是合租了,分工干活也很正常,他尴尬个屁啊。
他正想把蝴蝶捞过来揉揉环节尴尬,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是房东老太太。
“狗在你这儿?”老太太问。
“嗯。”祈临把小蝴蝶的绳子递过去。
小狗也很聪明,主人来了摇着尾巴就往她的身边站。
老太太揉了揉它的狗头:“麻烦你了。”
祈临想起保温盒,留住了人,老太太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从厨房出来的陈末野。
“那是你亲戚?”她问。
祈临嘴唇微张,却一下找不到话解释……就像在车里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杜彬一样。
“房东。”他只好先介绍老太太,然后才回头,“他是和我同住的……亲戚。”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陈末野一眼:“嗯,个子那么高啊。”
这话勉强算是夸赞,陈末野将视线从祈临身上收回,略一颔首。
老太太离开后,窄小的空间里又只剩下两人。
陈末野还要收拾东西,祈临先去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时两人正好接替。
陈末野拿着换洗的私服进了浴室,关门之前,祈临仗着他后脑勺没眼睛,狠狠地目测了一番他的腰线。
发育期的男生多少有点敏感,身高更是关注焦点,祈临算是较早拔高的那一波,在读初中的时候个子也是班上数一数二的……但是刚刚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察觉到了差距。
茶几又不小,陈末野的腿居然长到盘不起来?房东老太太见他第一面,留下的印象就是高吗?
祈临忽然对自己一七三的身高产生了怀疑。
他不大平衡地躺在沙发的枕头上,晃了晃腿,心说没关系,我才十六岁,我还能拔高。
陈末野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一脸安详心平气和地躺在沙发里。
“不睡床吗?”他轻擦拭了一下沾水的头发,“这个年纪不睡好,会长不高。”
然后沙发上的男生就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将自己的枕头甩到床上:“闭嘴。”
不明就里,被突然炸刺的小刺猬扎到的陈末野:“……”
沙发容纳不了陈末野,最后两人用两个枕头两张毯子挤在一张床上。
幸好这是夏天,毯子不算太占位置,否则他俩就只能裹成两条春卷了。
陈末野洗了头发,熄灯后在窗边吹了一会儿。
祈临侧身躺着,闷头玩着手机,两个人一直没说话,室内静得只有窗外细微的虫鸣和空调的风响。
隐约有些睡意时,就感觉身边的人躺下了,不知道是什么姿势,但陈末野没碰到他。
可饶是如此,祈临却忽然醒神了,指尖揪了揪被子,低声问:“你在打什么工?”
其实不该过问别人的私事,但他回忆了下今晚路过的地方,也确实没找到几个适合陈末野这个年龄的工作。
“家教。”陈末野说,“有个酒吧老板跟我认识,她女儿读初中。”
祈临一下就和那个离婚的“玫姐”对号入座了……单亲妈妈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女儿,抽不出空,让家教老师来她工作的地方教也合理。
“那你这几天睡酒吧啊?”
“她的酒吧有个员工休息区。”
祈临哦了一下,又后知后觉自己问多了,没再说话。
陈末野这个人特别地静,静得连呼吸都很浅,要不是刚刚还在回答祈临的问题,会给人一种他根本不存在的感觉。
祈临很快又浮了层睡意,意识迷蒙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换自己舒服的睡姿,于是他在濒临入梦的间隙换成了平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垂落的指尖无意擦到身边的人。
然后在意识溃散的最后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迷蒙的话——陈末野的体温好像确实比普通人高一些。
*
第二天清早,祈临是在八点醒的,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蛮横地霸占了整张床。
他呆了一会儿,揉眼睛时才发现放在床边的枕头和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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