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野对气温的感知有些迟钝,撑着伞走出校门口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凉得像冰。
今早气温还算正常,他只套了一件校服外套,而现在还要去RUGOSA。
国庆之后周趣联系了几个新的吉他手,虽然还没培养出默契,不够合拍,但至少不用再占用陈末野周一到周五的学习时间。
不过这次出了点小意外,几个吉他手都有事,所以才临时让陈末野来顶班。
下车的时候雨更大了,路上的光线都被雨水浸透,斑驳而冰冷。
林冬现在门口接他,见人来时立即撑着伞走上去:“来了?怎么穿那么薄,冷不冷?”
陈末野拂开袖子上的水珠:“他们人呢?”
“在里面呢。”林冬现和他并肩走,“今晚雨大,估计不会持续多久。”
工作日的客流量本来就不如周末,何况现在雨势那么大,乐队直到演出结束时客人数量也只到平时的一半。
雨一直下到了演出结束。
这个天气完全打不到车,演出结束之后,陈末野只能站在走道里等雨势变小。
按照平时,这些碎片时间大多被陈末野用来刷题或者看两篇英语简报,但他却在片刻的犹豫后,点开了聊天软件。
祈临和他的聊天记录停在了四个小时以前。
18:23
[Slinz:我到了,你自己吃晚饭。]
[小神兽:行。]
他和祈临聊天的内容向来不多也不频繁,基本上算只是相互汇报行踪。
陈末野点了点屏幕。
[雨太大,晚点]“回”字还没打出来,就撞见了回休息室的周趣。
“还没回去啊?”周趣下意识问,说完又反应过来,“喔,这天气不好打车,我真是傻了。”
见他垂着眼,周趣笑了笑:“给小祈临发信息呢?”
陈末野也没避讳,坦然地嗯了一声。
周趣挑了下眉,忽然凑近,神秘兮兮地:“听林冬现说,小祈临好像谈恋爱了?”
倒也不是完全听说,这几回兼职的时候他也有看到过祈临悄悄回信息的动作,不过,青春期嘛,谁没点不寻常的时候。
周趣认为这并不能作为谈恋爱的“证据”,反倒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陈末野脸色很寻常,似乎并没有因为他提起的话题有情绪波动。
周趣伸手往口袋里摸了盒烟,叼了一根但没有点燃,说话时略有些含糊:“而且,如果说回个信息走下神就是谈恋爱了,那我觉得你才像是谈恋爱的那个。”
话音刚落,陈末野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周趣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有点意外,陈末野似乎……对他这个话题感到莫名。
“那什么,以前我刚把你找进乐队的时候,担心过你因为没太久没练习吉他会不会出差错,结果你一次都没有,像个冷酷无情的演奏机器。”周趣咬着烟蒂上下挑了挑,“结果这半个月吧,失误不少次了?”
虽然都是小失误,台下的观众没有察觉,但他作为主唱还是挺敏锐的。
陈末野少见有这种情绪波动的时候,更何况这次周期还那么长,周趣很难不起疑。
雨声吞没了冗长的寂静,陈末野徐徐开口:“没有,下次不会了。”
“嗯,行。”打车软件在这个时候正好发来信息,周趣也不拦人,“天气不好,你快回去吧,别让小祈临担心。”
陈末野转身离开,脸色却比刚刚撞见他们时更淡。
小祈临别说担心,连信息也没过问一条。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温度已经从凉变成了寒。
陈末野在路边撑着伞,正想看那辆网约车还有多少时间能到达约定地点时,一辆暗红色的轿车停在身边。
车牌号对不上,陈末野没有抬眼,只是侧身让了一下。
车窗却落了下来。
沉而淡的女声在驾驶座上传来:“小野,上车吧。”
手机上的打车订单被司机单方面取消,大概是因为嫌地势偏远不打算来了。
陈末野漠然地关闭订单,转身拉开车门。
驾驶座上的女人带着眼镜,侧过脸冲他笑了一下:“你妈妈她还有工作,加上天气情况不好,所以是我来接你。”
她的语气温和柔婉,却带着试探。
陈末野淡慢地掀了下眼皮,似笑而非:“谁?”
女人是陈末野母亲的助理,叫季荷,共事多年,她早就知道这对母子的关系有多差。
季荷轻轻叹气,旋即换过称呼:“温姐上半年都在国外,你知道的,她是工作狂,忙起来不管不顾。陈先生的事……我们也是一周前回国才知道的。”
雨珠打碎在车窗上,陈末野半支着脸,看着水珠支离破碎地在眼前滚落消失。
“温姐知道消息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但国内的安排还是很紧迫,一直没时间找你,只让我们在你卡里打了钱……你有收到吧?”
据季荷所知,陈和桥这些年经济一直不宽裕,没什么存款积蓄,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陈末野应该很不好过。
季荷注意着道路状况,用循循善诱的语气:“你现在高三,正是关键的时候,总不能因为缺钱打工而耽误自己的学业,温姐毕竟和你有血缘上的关系,你现在也许对她不能理解,但你……”
“不能理解?”陈末野慢条斯理地挑出这个字眼,平静地说,“我以为她会更直白地理解成厌恶。”
季荷脸色一下尴尬起来,指尖缓缓扣住了方向盘,最后不再说话。
陈末野没有告诉她小出租屋的具体地址,半个小时后,车停在十字路口。
他起身下车时,季荷还是没忍住。
“小野。”她说,“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温姐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保护,我没想让你和她和解,但是如果遇到问题,别忘记你还有个亲人。”
陈末野没有回应,撑着伞头也不回地走在大雨中。
第33章
祈临刚洗完澡, 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开门声。
他飞快地用毛巾擦了一下头发,抬头时就看到了垂眸进门的陈末野。
室内尚算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的轮廓上,映出一片不自然的白, 祈临那句“你回来了”立即变成了“怎么了?”
陈末野在门口站着,见外面的雨撇进门,才回头抬了下手,将门带上。
“外面雨太大了, 伞坏了。”他说。
祈临这才看到他手上那把凹了一角的伞。
伞骨彻底断了, 伞面上破了个洞, 一看就是撞到哪里了。
他捏着毛巾的手一松,两步走到门口:“外面确实有点黑,你没受伤吧?”
祈临本来是想看陈末野有没有受伤,碰到手时才发现他的体温低得厉害。
“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冷?”他皱着眉问。
祈临刚洗完澡,身上暖烘烘的, 这么被他握住, 掌心那块发冷的皮肤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陈末野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 又从他的指尖抽开。
“伞坏了之后淋了点雨。”
祈临把脖子上的毛巾取下来盖到他的头发上:“那你赶紧去洗澡,别感冒了。”
温湿的毛巾上还有一点沐浴露的香味, 夹杂着熟悉的气息, 很快就把皮肤覆热一片。
陈末野应了声好, 平静地将它从脖子上取下来。
找到衣服进浴室之前, 他的指尖轻扶了一下浴室的门,看了祈临一眼。
祈临站在原地, 和他对视时莫名有点心虚,眨了下眼:“怎么了?”
陈末野回头:“没。”
浴室门关上,祈临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今晚和杜彬在网吧蹲了三个小时, 只比陈末野早半个小时到家,所以才没敢给陈末野发消息。
把头发吹干之后,祈临转头进了厨房。
冰箱里还有一听可乐,他切了点姜片一起煮,陈末野出来的时候可乐姜茶刚好出锅。
“你先喝了,”祈临递给他,“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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