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走钢索的人失去了最后的立足点,突然切换成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将祈临往一旁的墙壁上掼去。
祈临其实能反应过来……但贺迅抓住了他的软肋。
这件毛衣是祈鸢织给他的,如果要蛮力挣开,领口会被扯烂。
犹豫的间隙失去了反抗的机会,祈临砸在墙上时后背一片钻心的痛,连带着视线也白了一片。
随后,又听到贺迅的恶骂:“我有的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那个贱人和别的男人……”
祈临眼睛一红,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墙壁上撑起来想给贺迅一脚。
但还没等他动手,另一道人影出现在身后。
陈末野面无表情地抓住了男人的后领,一手将他砸向另一面墙。
第42章
在刚开学的时候祈临听胡黎说过, 陈末野转学到十六中的时候被人找过茬……但他不仅打赢了,还把人打趴下。
祈临当时一直以为那是对学神的滤镜以及其附带行为的美化。
直到亲眼看见陈末野反拧着贺迅的手将人拖开时,才确信关于他的每一个传言都是有依据的。
暴力是一种极致的感官体验, 祈临每一根神经都随着他的动作颤栗起来。
贺迅脸上挨了两拳,滚在地上时满眼都是猝不及防的狼狈,他摸起那把本来只打算恐吓用的小刀,胡乱地往跟前挥划了两下, 警告:“你他妈不想死就别……”
但陈末野没兴趣听他说话, 长腿利落地踹在男人的腹部。
贺迅那把匕首再一次跌落在地。
他的肚子本来就被祈临顶了一脚, 现在更是痛得爬都爬不起来,四肢本能地护着受创的地方蜷缩在地上,脸色一片惨白。
阴冷的月色被巷道切割,只有一半压在陈末野的轮廓上, 他颀长的腿稳稳踩着地上那把匕首的刀刃,肩部到后背的线条紧绷, 气息森冷。
“滚。”他说。
……
贺迅最后狼狈地扶墙离开了, 巷子一时间只剩下夜晚独有的窸窣声。
祈临站在原地, 视线一直落在陈末野的身上。
后背被撞疼的那片地方像结了一张蛛网,只要微微一动, 疼痛沿着撞伤的中心蔓延到四肢百骸。
但在他的注意力里, 这种疼痛仅在二位, 第一位是胸口快而重的心跳。
从陈末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 他的心率就明显失衡,最开始是因为意外……他哥居然找了过来, 然后在陈末野动手的时候就变成了更剧烈的搏动。
直到现在急促的心跳也没有平静下来的意思,怦怦地砸着耳膜。
其实有那么恍然的瞬间,祈临对陈末野居然漫出了一小缕陌生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带来的后续不是害怕,而是一种不合时宜的……新奇。
这种情绪交错带来的感觉有点复杂深远,像是心悸,但又并非那种病理性的疼痛。祈临一时整理不了自己的情绪,嘴唇久久抿着没有开口。
但陈末野似乎讨厌巷子窄小的空间,见他不说话,转身就出了巷口。
视线跟心跳一起落了空,祈临无意识地慌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他哥好像生气了。
因为自己一个人见贺迅这件事。
祈临猛地回神想追上他,但身后那片疼痛蛛网猝然紧缩,迫使他弓着身子停在原地。
靠,是撞哪了居然能这么疼?
他咬牙忍住了痛,眯着半边眼睛用左手摸了摸自己右后边的肋骨。
正想检查下自己是不是哪根骨头断了,左手的手腕忽然被扣住。
是去而复返的陈末野,他一双琥珀色的眸淡然地看着祈临:“别乱按。”
明明声音严肃又带着点冷漠,可是祈临却只看到了他握着自己的手。
男生关节的位置沾了灰,本来纤细修长的指骨上有好几个破口,都是刚刚对付贺迅时在墙面上擦伤的。
祈临只看了一眼,心尖就被重重地拧了一下,眼尾热了起来。
他低声说了句没事,然后就听到了自己浓厚的鼻音,飞快地别开了脸想趁着光线昏暗藏住表情。
但动作再快,沙沙的哭腔也已经暴露了。
说不清是因为后背的疼痛还是被斥责的零星委屈,祈临意识到自己今晚的情绪好像有些控制不住,干脆自暴自弃地把眼睛里剩下的泪水都挤出去。
陈末野就看到两颗圆滚滚的泪珠从他脸上坠下来。
起初在看到门边的烟蒂的时候,他只是有些不愉,祈临碰到贺迅却没有告诉他。
后来在巷里看到贺迅手里的刀时,心口那簇压抑的火就烧起来了。
那天晚上和他坦白的温顺乖巧都是装的,表面说着有事找哥哥,实际上摔疼了都不告诉他。
半晌,他轻叹了口气,抬手抚了一下祈临湿漉漉的眼尾,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因为逆光,四目相对时男生琥珀色的瞳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祈临看不清自己在里面的倒影,但却在一片砰动的心跳声里听见他说:“现在知道痛了,长教训没?”
陈末野的语气有一点怨,一丝丝哄,但更多的是事到如此的无可奈何。
祈临的指尖有点抖……他竟然冒出了一瞬想将自己的手覆在他哥手上的冲动。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他偏过脸抬手擦了下眼睛,无声地点点头。
他今晚的情绪太怪了,总好像一直在起伏……一定是贺迅扯坏了毛衣的原因。
见他还是没动,陈末野就着巷外的路灯微俯下身,左手落到他的身后,掌心轻轻覆在背脊上。
祈临霎时浑身僵住。
因为隔着毛衣,触感有些失真,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刚刚摸过自己脸边的那只手正落在侧腰上,一寸寸地游移试探着。
他明显地感觉到后背那阵尖锐的痛缓缓变顿,缓和成沉闷陌生的热……又紧跟着带起一片无名的慌。
可陈末野却全然不知,只是问:“这里疼吗?”
祈临迟滞地摇了摇头。
陈末野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对,眉心微微一皱,但最后还是抽回手。
他想说还是去检查一下,但指尖在划过毛衣垂落时,却忽然被跟前的人攥住。
祈临的动作很突然,像是理智松弦那一刻的失控,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然后猝不及防地摸到一阵濡湿。
祈临惊了一跳,所有情绪都被这阵冰冷压了下去,他下意识地喊了声“哥”,才发现手上是血!
贺迅的那把刀划破了陈末野的衣袖,在他的手臂侧端带出了一道血口子!
他霎时什么都忘了想,只是抬起他的手腕,慌张地检查起来:“你受伤了?”
陈末野没有挣开,却一言不发。
巷口路灯只有稀薄的橘色光线,只落在祈临的半张脸上,那双湿润的眼睫颤动时,像一片细碎的星子落在上面。
……明明刚刚和贺迅对峙的时候都没这么慌。
祈临到底还是看不出他伤成什么样,只好先松开手,飞快地摸出手机:“去医院,你流了好多血。”
他本来想找附近最近的医院,但指尖上的血迹划过屏幕时,他慌得更厉害了。
然后,手机就被抽走了。
陈末野输了个地址,才开口:“没什么,小伤。”
流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是小伤。
祈临看了一眼定位,随后把身上的毛衣脱了下来,后背还是疼,但他缓也没缓,直接把干净的里面翻了过来裹在陈末野受伤的手上:“先压着。”
陈末野想说不用,但祈临已经主动抱住了他的手。
于是那句话又变成了:“你不冷么?”
祈临身上就两件上衣,除了毛衣就是一件薄长袖。
“你血都流那么多了就别关心我了。”车来得很快,已经在定位点打着灯,祈临揪着毛衣就把人往车上带。
他只着急陈末野的伤口,全然忘记看车程的目的地。
直到看到眼熟的小诊所时,祈临才觉得意外——这是当初第一次见面,陈末野带他打破伤风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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