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揩走了上面冰凉的湿意,语气忽地沉了下去:“你有些发烧,还洗冷水脸?”
“这七年,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第103章
尽管祈临不认为自己生病了, 但是温度计却很诚实地显示为37.9。
他坐在床沿,双手叠放在跟前轻轻捏着,像个犯了事儿的小孩, 眼带试探地观察陈末野的反应。
男人沉默地看着指尖的温度计,长睫垂落盖住眼睫,一点情绪的细枝末节都没有外露。
这种沉默最让人紧张,祈临清了下嗓子:“我真的没事……”
“他们下午打算去附近的滑雪场, ”陈末野却倏然开口, 指尖轻转了一下温度计, 转头将它收回原来的盒子里,状似随意地问:“你要去吗?”
祈临眨了下眼睛,他其实还没揣测明白陈末野此刻是什么心情,但是直觉已经给出了答案:“我不去了。”
“嗯。”陈末野留下一个字, 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机出了房间。
房门被很轻地带上,祈临坐在床沿忽地茫然起来……他就走了?难道自己猜错了?
但很快Zane就和许沛然过来敲门, 他俩知道祈临有点发烧, 皆是满眼歉意。
“是不是我们出发时间定太早了影响你休息了?”许沛然眼里都是愧疚, “对不起啊师父。”
“没事,是我自己作息乱了才没睡好的。”祈临说, 他向来不喜欢扫别人的兴, 更何况就算最开始真的因为这趟旅途而有些后悔, 在见到陈末野之后这点负面情绪也已经消散干净了。
倒不如说, 他现在更庆幸自己参加了。
Zane跟他说了一下下午的行程,这附近有个大型滑雪区, 他们会去那边玩到晚上八九点钟,晚饭也会在那附近解决。
“所以我打算留下来照顾你。”许沛然说。
祈临游走到一半的思绪忽然回笼,他立即回应:“没关系的, 我自己照顾自己就行。”
意识到自己的拒绝太过迅速,他又低声补充:“你前段时间忙了那么久,这次来就是为了放松的,如果因为我生病耽误了你,我也会不好意思。”
许沛然又为难地开口:“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你就放心吧,”Zane打断,拍了拍许沛然的肩膀,“成年人懂得照顾自己的。”
就这样,下午一行人带好装备出发了。
祈临站在二楼的落地窗边,看着许沛然上车前一步三回头的关心目光,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但实际上他只是维持着晃手的动作,视线在出发的人群里逡巡着……陈末野不在。
他也留下了吗?
即便生病了思维有些迟缓,但祈临还是想起了那些细枝末节——
他睡醒的时候,陈末野的外套就在他身上。
他哥不是一个喜欢和人肢体接触的人,所以庭院里那个吻……也应该不是单纯地为了让他止住眼泪。
而现在,大概也是因为他生病了,所以陈末野也没有去滑雪。
种种结论让他后知后觉地燃起了一丝丝的兴奋,祈临此刻像一条盲目的鱼,陈末野甚至不用特意放饵,给个钩子他就能咬上去了。
于是他穿好拖鞋,推开房门就径直走到隔壁,右手相当自然地曲起准备敲门。
然后,又在敲落的前一瞬僵硬。
虽然自己说了不行,但是开门之后要说什么?
我生病了能麻烦你照顾我一下吗?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说这句话脸皮太厚了吧?
我好像没看到你下楼,你不去滑雪吗?
……听着好像视/奸别人的痴/汉。
那,刚刚在花园里,你为什么亲我?
……没有问出口的勇气。
能想到的借口都被自己筛出去,祈临闭了闭眼,头更疼了。
明明当初两个人随便扯点什么都能聊很久,现在只是想见个面都要郑重地斟酌理由。
好生疏啊。
祈临无声地叹了口气,右手回落又想转回房间。
而这时,那扇没有被他敲响的房门却响了一下,随后缓缓拉开,露出了陈末野的脸。
他站在门锁边,视线落在祈临慌张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像是某种守株待兔。
“找我有事?”他语调平静地问。
祈临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脑子里想的是随便找一个理由,嘴上却说:“我……路过。”
然后陈末野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带上了门,一言不发地往楼梯走。
祈临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慌忙地抬步想跟上陈末野,结果才撵了两步路,跟前的男人又回头。
“你不是生病了?”陈末野侧身看着他。
这话的意思祈临能听明白,就是病了就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跑。
这和刚刚得出来的结论有点相悖,祈临懵了一下,垂下头:“哦……”
于是陈末野又瞥了他一眼:“我下去煮粥,你如果要下来,披件外套。”
说完这句话,他又回头径自下了楼。
Zane带了备用的食材,在手机信息里清晰地说明了位置,陈末野下去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
别墅是开放式厨房,陈末野刚把蔬菜拿出来,听话穿了件外套的祈临就自觉站到案板面前,一副想要帮忙的样子。
仿佛现在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又会像在房门前那样自顾自地纠结。
七年不见,那股别扭劲儿是一点没少。
陈末野这回没说什么,把洗干净的萝卜递给他:“切丁。”
“好。”祈临乖乖拿起来。
陈末野虽然是命令的语气,但将果蔬递过去之后,余光一直落在祈临身上。
和他猜想的差不多,七年不见的人拿刀的姿势并不如从前熟稔,食指笨拙地压着刀背,切下去的力道一点都不干脆利落。
不仅把萝卜切了个畸形,还险些划到手。
……在国外不常做饭。
难怪连照顾自己都那么生疏。
祈临看着桌面上转圈的萝卜块眨了下眼,心说我好像有点生疏了,然后刀就被陈末野领走了。
男人一脸沉静:“你去坐着。”
“……哦。”
这确实不能怪祈临,他出国之后基本上就没进过厨房,第一是没时间,打工学习填满了所有空隙,他吃东西都是随意应付几口。第二是国外的食材和酱料都不同,做出来的味道总会带点地域特色,祈临觉得怪,久而久之就放弃了。
但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失手,生病应该也占了部分原因。祈临搬了张凳子到料理台对面,坐下时刚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却发现陈末野已经娴熟地握起刀柄,细长的指尖轻按着萝卜,整齐漂亮地切块切丁。
和七年前那个厨房杀手判若两人。
陌生,又有些新奇。
祈临盯着他细长白皙的指节,看得有些入迷。
直到那只节骨分明的手从他跟前的餐具盒里取出了一只银勺,祈临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点明显,轻落到隔壁。
“经常做饭吗?”他问。
“嗯。”陈末野用勺子轻挑了一小点盐,“不太喜欢吃外卖。”
祈临落在身前的手轻轻交错:“我听说你在国内读博?不是说首都大的食堂还可以吗?”
“没空去,平时自己带的饭。”
祈临又想起陈末野现在的状态,顺着聊了一下,然后切入那个关键问题:“我听说……你在读大学的时候出了车祸?”
这是他最关心,也是最上心的一个问题,重要到能颠覆他重逢时所有的波涛,将他推涌到此刻的陈末野面前。
他紧张地看着跟前的男人,企图从他的反应里捕捉到当初那层事故的细枝末节。
而陈末野却是一点表情没变,甚至手上的动作也很没有停顿:“小事故,追尾,没什么大事。”
轻描淡写,一言概之。
话音落下,他余光就见祈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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