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说完,不等回复便挂断了电话。
走廊上空无一人,唐璜听着嘟嘟的忙音声,忍不住咬着牙骂了一声。
又有一条消息发到他的手机上,内容是一张很模糊的照片,但能看出是什么人在音乐厅门口下车。
唐璜脚步一顿,突然看向眼前的电梯。
只见小屏幕上的数字跳动着变大,说明有人正在搭电梯上来。
——叮。
电梯门打开。
黎宛然和同事走出轿厢,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走廊,开口道:“等会儿我先进去和他谈谈,你们在外面守着。”
梁嘉荣独自坐在二楼包厢里,正听着交响乐序章来到一曲中段,就听见身后传来包厢门被打开的声音。很快,余光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对方在与他隔着一个过道的座位上坐下,几秒后,说:“梁生,不好意思打扰了。”
黎宛然看着眼前像是还沉浸在音乐中的人,礼貌而公事公办地开口:“一周前我们收到一份匿名举报,其中的内容牵扯到梁家之前的一些账目问题,希望您能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梁嘉荣搭在坐椅扶手上的手指跟随响彻音乐厅的旋律轻轻地敲击着,片刻后,他扭头问:“黎小姐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我的同事在包厢门外等着。”
“那就好。”
梁嘉荣说着,笑起来。
他的反应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黎宛然皱皱眉,看梁嘉荣依然坐在座位上,没有要起身的打算,正打算开口催促,就见眼前的人竖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笑着说:“我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让我听完序章吧,还剩不到十五分钟而已,不要着急。”
最后这句话让黎宛然心头一动。
她想起自己来之前,领导曾经很隐晦地提醒她,让她不要着急,耐心点,但她当时只觉得这番叮嘱有些莫名其妙。
“放心,等听完就同你走,”梁嘉荣像是在安抚般说道,“我保证会知无不言的。”
-
凌晨的机场不比白日人来人往,广播里播报着航班即将开始登机的通知。华思琼在名义上是陪同,实则是监视她的人的催促下,磨磨蹭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已经被家里软禁了小半个月了,华付霖让人收走了她的所有电子设备,切断了她跟外界的联系,就连爷爷的葬礼也对外宣称她因为伤心过度导致旧疾复发,无法到场参加。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天争吵的时候,她气急之下威胁说要把华付霖干过的事全部抖出去。
而一个小时前,华付霖敲响她的房间门,脸色藏不住的难看,让她立刻换衣服,十分钟后出发去机场。
这番话不用想就知道是出事了。
“你现在是在保全我,还是在保全你的名声和那笔赃款?”临走前,华思琼望着眼前的父亲,语气格外平静地质问道,“爷爷早就劝过你,不要动那些歪心思,你总觉得他是在打压你。你已经把他害死了,现在也准备害死我,是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转身离开的背影。
登机的通知播报由粤语切换成了英文,华思琼看着不远处的登机口,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深吸一口气,紧接着转身狂奔起来。
监视她的人大概是没想到她真敢跑,愣了一秒才想起来要追。
候机大厅很大。华思琼很久没这么跑过了。
剧烈运动让她的心脏开始发疼,喘不上气,喉咙里也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就在她冲过拐弯处时,一旁突然伸出一双手,将她一把拦下。华思琼下意识要反抗挣脱,结果下一秒,熟悉的声音贴在耳边传来:“别动。”
她顿住,猛地抬头。
只见庄怜低头看着她。
两人藏匿在角落里,目光相对。
庄怜是混血。她的生母,也就是庄文的原配夫人本身是中葡混血,遗传到庄怜身上的混血特征也格外明显。她的骨骼轮廓比大多数东亚女性都要多了一分硬朗粗粝,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眼睛透出一种很淡的灰色。这让她的眼神天然带着一种压抑的忧郁和冷漠。
“别出声,跟我走。”
-
倪子义是在后半夜收到陈憧电话的。
凌晨四点半,窗户外头的天漆黑一片,正是天光前最暗的时刻。
亲弟弟死了之后,他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每晚都要吃安眠药才能睡着。眼下被吵醒,或许是药效还没完全过去的原因,倪子义整个人都是晕的,头更是痛到快裂开。
“你杀了唐璜?”
对方一开口就让他愣了,紧接着他彻底清醒过来,揉着太阳穴说:“放什么屁。”
只听陈憧淡淡地说:“是吗?那说明有人故意陷害你。ICAC的人先是请了梁嘉荣去配合调查,然后才找的唐璜,结果唐璜昨晚从港岛文化中心出来后就失踪了,谁都联系不上,有传言说他当时是要去见你。”
倪子义一听就知道出事了。
几秒后,他仿佛想到什么,放下手机切出通话界面,看了眼通话记录——果然,昨晚唐璜找过他,但是他因为吃了安眠药早早就睡死了,没能接到电话。
“趁还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吧,”陈憧的声音传来,在信号和电流的干扰下有点轻微的失真,“梁嘉荣现在还在ICAC,我猜他恢复记忆了。华付霖连夜把华思琼送去了机场,他肯定也在准备抽身了,不可能保你的。”
一个简陋的、看上去像是已经荒废的小码头伫立在郊外的无人海岸上。
通往码头的小路上长满了杂草。海浪拍打着已然有些腐朽的柱子。一丝矇昧的天光自远处的天边透出,让原本漆黑的夜空沾染上灰蓝色。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过,头骤然升起一阵剧痛,倪子义强忍着身体不适,扫了一圈周围,并没有见到陈憧的身影。
Fuck.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不许动”的厉喝。
倪子义举起手,在那人的命令下缓缓转过身,紧接着就被一拥而上的警察摁住,戴上了手铐。
“阿sir,抓人讲证据,请问我犯什么事了?”倪子义冷静地开口问道。
关雎没有回答,只是让人押着他往大路边上走。
只见原本还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多了几辆警车,而倪子义开来的那辆车正在接受搜查,车门和后尾箱,乃至车前盖都敞开着。
“关sir,找到唐璜的尸体了,就在后尾箱里。”一个警员跑上前来报告。
这话让倪子义猛地顿住,他几乎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那辆车敞开的尾厢。
“行贿、杀人抛尸,再加上畏罪潜逃,”关雎直到这时才开口,像是在回答刚刚倪子义的问题,“走吧,倪大少爷,跟我回警局好好谈谈吧。”
-
来自各方的最新消息不断涌进庄情的手机里,而庄情在过去的十个小时里一直保持着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以确保计划的每一步都落实到位,没有差错。
此刻,伴随着来自梁嘉荣的最后一条消息弹出,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迎来了结束。
熬了一整晚的庄情睁着通红的双眼起身,对不远处坐在办公桌后的人开口,说:“倪子义抓到了,后续的处理工作按照计划进行就好。华家这面,华付霖已经控制住,没有惊动别人,华思琼也表示可以随时配合调查。”
对方静静地听着他的汇报,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天亮了,我要去接我太太。”庄情最后说道。
办公桌后的人闻言,终于摆摆手,意思是“去吧”。临别前,这人又加了句:“辛苦你了,后生可畏啊。”
第95章 也说爱
黎宛然透过眼前这面单面玻璃,看向问询室里正在闭目小憩的梁嘉荣。
整个问询过程,梁嘉荣都非常配合,就如同这人来之前说的那样,知无不言。眼下熬了一夜,梁嘉荣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了,但行为举止依旧非常端庄克制,没有丝毫焦躁。
门被推开,黎宛然听见声响后转头,发现是大领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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