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助理,这么晚还不回家?”他问。
那人见他出来,停下手上打字的动作,然后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问:“老板,你要下班了吗?”
这话听上去有些微妙。
梁嘉荣盯着他看了几秒,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你不会是因为我没走才拖到这么晚的吧?”
“刚好有工作没处理完,想着弄完再走,没想到就这么晚了。”陈方圆回答道。
这个时间地铁早就停运,梁嘉荣盯着陈方圆半晌,开口问他住哪里。
“我送你回去。”
“不用的,老板。我搭的士回去就好。”陈方圆受宠若惊地挥挥手,表示不需要。
“拿东西,跟上。”梁嘉荣用指尖敲了一下桌面,没给陈方圆拒绝的余地,然后迈步走了。
汽车从公司的地下车库驶入车流稀少的街道。
梁嘉荣其实有很久没开过车了,甚至有些手生。
跟庄情结婚后,他们但凡有公开或者半公开的行程,一向是由司机接送,并且至少有两辆车随行。即便是私人行程,也要带贴身保镖。
对此梁嘉荣是理解的,毕竟庄情九岁那年曾被绑架过,庄家付了十亿赎金才把这个亲儿子换回来。自那之后,庄情身边的安保措施一直都是最严密的。
结婚后,梁嘉荣作为庄太太,自然也被纳入了这个保护范围内。
有时候梁嘉荣也会心想,庄情挺可怜的。
汽车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
夜已深,路上空荡荡的。两侧的商铺早就停止营业。梁嘉荣握着方向盘,心里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又或者说,他身体里一直绷着的什么东西终于绷断了。
红灯变绿。
他猛地踩下油门,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车子轰然向前冲了出去。
G力把身体死死压在真皮座椅里,坐在副驾的陈方圆被老板突如其来的过激行为吓得紧紧抓住了一旁车门上的扶手。
仪表上的指针在不断滑动,110、120……140,原本几吨重的车在狂飙的加速度下变得如同一片落叶般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失控。
他们穿梭在港岛狭窄的街道,不减速地冲过交叉路口。
心跳在肾上腺素的影响下瞬间加快,陈方圆的心被顶到喉咙。剧烈跳动的心脏把血液泵上大脑。灵魂被扯离身体。
这段路好像很短,只有几秒。又好像很长,耗去了小半生。
轮胎摩擦着柏油马路,在一声刺耳的声响中刹停。
目的地到了。
瞬间安静下来的车里只有他们各自的心跳和喘息。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片刻后,梁嘉荣转头对副驾座上的人道歉,“加班费会让财务多给你算一点的。”
“没、没事的,”陈方圆愣愣地回答,然后用力吸了口气,压下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说,“谢谢老板。”
车门开了又关。
梁嘉荣看着已经走出一小段距离的陈方圆的背影,突然摇下车窗,先是伸手在车门上敲了两下,等那人听见声音转过来后,抬手对陈方圆招了招。
后者转身回来,凑到车窗前,问:“还有什么事吗,老板?”
“没什么,就是忘了跟你说‘再见’,”梁嘉荣看着陈方圆,语气平静地说,“再见,陈助理。以及,晚安。”
眼前的人一下愣住,下一秒,脸上不出所料地露出了之前那种手足无措的表情。
只见陈方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垂,看上去有些纠结。几秒后,他仿佛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说:“再见,老板。以及,生日快乐。”
这下轮到梁嘉荣整个人愣在驾驶座上,连笑容都凝固了。
而角落里,镜头将这一幕定格了下来。
第10章 婚变
庄情没有在生日宴上呆多久,基本午夜刚过,他便从侧门偷偷离开了。
然而刚刚上车,一通电话就打到了手机上。他看着来电人的备注,虽然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烦躁,却还是接了起来。
“喂?”
“回来一趟,我有事要问你。”父亲庄文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留下这句扼要的命令后便挂断了通话。
庄情放下手机,又抬起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许久后才开口对司机说:“回浅水湾。”
月亮隐入云层之后,今夜的夜色有些浑浊。
盘山公路在茂密的森林之间穿过,夜风吹动那些茂密的树木,令它们的影子鬼魅地晃动起来。
汽车驶入如同监狱般严密的大门,经过蜿蜒的车道,最终停在宅子前门。庄情下了车后径直走入房子里,等候多时的管家朝他打了个招呼,转身领着他往书房走去。
书房在二楼朝南的方位,露台外就是茫茫的南海。
海水混于夜色中翻涌,只听得潮声。白色浪花如一条线凭空出现在天地间,被推至岸边,撞碎在礁石与沙滩上。
“你和梁嘉荣怎么回事?”书桌前,已然头发花白的人放下手里的书问。
“没什么,有点小误会。”庄情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回答道。
“小误会?”庄文透过老花眼镜看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地说道,“看新闻报道了吗?”
庄情顿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掏出手机,解锁屏幕。
只见一则新鲜出炉的八卦新闻挂在首页,标题用大字写道:
【疑似婚变!庄情携青梅出席生日宴,梁嘉荣夜半上演速度与激情!】
庄情点进去,跳过了前面几张偷拍他和华思琼的照片,直接点开了与梁嘉荣有关的那三张。
照片都很模糊。
第一张能拍到一个男人从车的副驾驶座上下来。第二张是有人从驾驶座的车窗里伸出手。
那是个招呼人回来的动作。庄情一眼就认出那是梁嘉荣的手,因为那人的手非常好看,关节清晰,指节修长,基本是皮肉贴骨,无论是戴手表、戴戒指,还是戴手链,哪怕戴手铐都好看。
绑起来应该也好看。
庄情面无表情地想。
第三张照片是之前下车的人转身回来了。只见他弯腰凑到打开的车窗前,似乎是在同梁嘉荣讲话。或许是角度的原因还是什么,两人在照片里看起来挨得很近,甚至像是已经吻上了。
就像一捧热水浇在冰上,庄情听到一种滋滋作响的尖锐声音响起。
一瞬间他感到心里很不舒服,烦躁在身体内凭空出现。
“你们要是不想过了就赶紧离婚,不要给我搞这种事情,”庄文开口说道,“下次找个Omega,早点生孩子。”
当初这个婚庄情结得很不情愿。倒不是他爱搞纯情那一套,非要两情相悦才结婚,他只是单纯地讨厌有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以婚姻的名义闯入自己的生活,并因此打乱他的生活习惯和节奏。
但现在他一听到“离婚”这两个字眼就烦。
“那么想要孩子,你自己再找个人生吧。”庄情淡淡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庄文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黑得如同锅底。这个男人极其矛盾,有胆蔑视法律,却又对某些古板的家庭观念有着近乎刻板的偏执,把仁孝当高帽戴于头顶,所以他无所谓那些记者和民众如何报道他陈年的桃色秘闻,却无法接受听见这些事情从亲生儿子嘴里说出来。
在庄文心里,骂一句长辈比杀人放火更十恶不赦。
庄情自然也清楚庄文这个特点,但他向来都跟自己这个生父不怎么对付,因此也懒得管什么话那人爱听,什么话不爱听。
眼下,面对父亲无声的怒火,他冷漠地从椅子站起来,留下一句“生气伤身体”便转身走了。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争吵上,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有很多疑问要弄清楚。
-
从浅水湾回半山花了半个小时。
推开门,庄情还是没习惯漆黑一片的房子。
他把灯打开,然后一边向卧室走去,一边脱掉了那件西装外套。身上顿时松快不少,庄情抬手,习惯性地把衬衫袖子卷起来,结果一摸袖口才发现原本钉在上面的袖扣不翼而飞。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