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光景莫名的寂寥。
其实梁嘉荣也不是真的十分介意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反倒是此时此刻的沉默更让他感到坐立难安。
“从前是我的问题,但我已经努力改正了,”漫长的沉默后,庄情终于给出回答,只是答案依旧语焉不详,“梁嘉荣,我们以后不要再提离婚了好不好?”
被扣在掌下的手轻轻一动,庄情的心也跟着跳空了一拍。他猛然收拢手指,抓得更紧。
“你……”
梁嘉荣有点无奈地开口,想让庄情先松开,但话还没讲完,便感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他手背上。
温热的、潮湿的。
梁嘉荣一下愣住。
他看向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人,半晌,叹了口气说:“好,不提离婚了。”
第86章 怒火
有人出生,自然也有人死亡。这是世间逃不过的定律。
华老先生还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讣告传出,全港轰动。
华家对外公布,华斯勋的遗体将在北角殡仪馆停放三日。告别仪式的前两天并不对外公开,仅供家属以及逝者生前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凭吊,最后一日将邀请文政商三界的重要人物一齐参加出殡。
出殡当日,天上下起了小雨。
最坏是冬雨,湿凉又难捱。
雨水打湿衣服,凉意也顺着渗入衣服里,爬到皮肤上。
虽然还没到真正出殡的时间,但殡仪馆门口早已围着不少提前蹲点的记者。他们打着伞,长枪短炮地对准了殡仪馆的大门。
在连成一片的快门声中,庄情走下车,接过保镖手里的雨伞后转身去牵跟在后面的梁嘉荣。
今日他们都穿了一身黑,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半点出挑的颜色,连衣服的款式都是最保守简单的风格,庄严肃穆。
梁嘉荣与庄情并肩往里走,身后的闪光灯连绵不绝地铺开来,时不时传来两声呼喊他们的声音。
或许是错觉,又或许是太久没有出现在这种公开场合,梁嘉荣总觉得背后有一道无形的视线正钉在他背上,让他本能地感觉像是有危险似的。
似乎是察觉出身边人的异常,庄情将手里的伞往梁嘉荣这边偏了点,压低伞檐,挡住那些镜头的窥视。
灵堂入口的两侧整齐地摆放着花圈,大大的奠字旁各表一句挽词。灵堂里,前来吊唁的人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外头的乌云似的。
今天来的有不少熟面孔,再不济的也是曾经见过面但不怎么寒暄的人。讲到底,港岛就这么小,圈子只会更小,基本都有一面之缘。
庄情把伞收起,插进伞架里。梁嘉荣抬手帮他拍掉肩头凝结的水珠。
两人携手走向站在灵柩前的现任财政司司长华付霖。
他是华斯勋的二儿子,也是华思琼的亲生父亲。
“节哀。”
“多谢关心,”华付霖看着庄情,回应道,“庄议员最近应该挺忙吧?让各位抽空来一趟,真是多有打搅。”
庄情扬起一个点到即止的客套微笑,说:“应该来的,华老先生为港岛做出的贡献值得大家尊敬。”
与此同时,梁嘉荣状似不经意地打量了一圈周围。
华家的主要成员几乎都来齐了,大家各自分工,忙着接待今日前来吊唁的宾客以及准备出殡的仪式。
但奇怪的是,似乎没见到华思琼的身影。
梁嘉荣想起之前在私人舞会上听到的传闻,只是再怎么吵架,到底也是爷爷的告别仪式,华思琼没道理不到场。
就在梁嘉荣思索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说不上熟悉的声音,但直觉告诉梁嘉荣,他肯定在哪里听见过。
他几乎下意识地试图去寻找这个声音的主人,但华付霖却在这时向他搭话。
“听讲庄太前段时间身体不太好,看样子现在已经恢复了?”
梁嘉荣不得不收回注意力,他望着华付霖回应道:“多谢华司长关心,万幸身体已经没有太大问题。”
“看来庄太是有福之人。”华付霖闻言,不咸不淡地笑着附和。
今日来参加出殡仪式的宾客里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这些上一辈的人物曾经都在港岛叱咤风云,而今已经很少出现在电视媒体的镜头前。面对旧友的逝世,他们看上去是真的伤心至落泪的,甚至眼角通红,眉宇间凝聚着挥之不去的伤感。
反观华付霖,作为华斯勋的亲儿子,他的神情看上去没有特别悲痛的神色,面对着宾客们一声声的“节哀”,他都面色平静地一一回应。
自然,这可以理解为,华付霖稳重自持,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悲痛的情绪。
又或者,他确实没那么伤心。
一番不咸不淡的招呼过后,庄情拉着梁嘉荣在角落找了个空位坐下。
两人在座位上挨得很近,梁嘉荣能感觉到庄情的体温从他们不经意间碰到的身体上传来。
最近这人的体温似乎比之前要烫一点,也更黏人了,梁嘉荣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7号。
估计是易感期快来了导致的。
周围来来往往有不少Alpha和Omega,各种各样的信息素相互交杂在一起,说不上难闻,却显得很混乱,就连梁嘉荣这种对信息素不太敏感的Beta都觉得有些头疼,更不用想庄情了。
“没事吧?”梁嘉荣关心道,“要不要到外面透透气?”
“不用,外面人也多。”庄情说着,闭上眼靠在椅背上,长长吐了口气。
这人的神色看上去显然是不舒服的。
眼下的场合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有太亲密的举动,梁嘉荣见状,先是沉默片刻,紧接着突然拍了拍庄情大腿,说:“走,陪你去趟洗手间。”
换气系统嗡嗡地响着。
隔间是完全封闭的,很安静。
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中,庄情把脸埋在梁嘉荣颈侧。
爱人身上淡淡的气息伴随着呼吸流入肺腑,渐渐替换了那些积郁的浑浊气体,使得原本被刺激到绷紧发疼的神经放松不少,头也不那么痛了。
呼吸喷洒在梁嘉荣的黑色高领打底衫上,灼热和潮湿一点点渗入衣服的纤维,最后沾到皮肤上。梁嘉荣抱着像是蜷缩在他怀里的庄情,一只手摁着太阳穴替这人揉了揉,问:“现在好点没有?”
他们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快十分钟了。
庄情听见声音,转头在梁嘉荣颈侧黏黏糊糊地亲了两下,然后终于直起上身,说:“嗯,出去吧。”
傍晚五时许,出殡仪式正式开始。
扶灵队伍抬着华斯勋的棺材缓缓走出殡仪馆正门。道路两旁早已被媒体记者堵得水泄不通,在一片快门和闪光灯之中,灵柩被抬上灵车,由警察开路送往墓园。
但雨还没停,淅淅沥沥地落下,仿似天人同悲。
梁嘉荣看着那些顺着屋檐流下来的雨水,脑子莫名地开始抽痛起来。
说实话,不知道是受庄情影响还是天气原因,总之从抵达殡仪馆起,他也一直觉得不舒服,特别是脑袋,总是隐隐涨痛,同时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不安。
“老婆?走了。司机在地库等。”
耳边传来庄情的声音,梁嘉荣整个人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抓住身边的人。
“怎么了?”
“没什么,”梁嘉荣努力定下心神,随后回头看向庄情,“走吧。”
地下停车场也有不少记者蹲守,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闪光灯和快门声再次响起。
——啪嚓。
一颗闪光灯猛地在眼前炸开。
强烈的灯光让梁嘉荣本就已经是在强撑的精神突然陷入空白。
眩晕中他后退一步,撞在庄情身上。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涌现出来。梁嘉荣根本没法在顷刻间处理这么多的信息,只觉得头像是快炸开似的剧烈地痛起来,仿佛有东西要从里面把颅骨冲开。
几乎是下一秒,意识就跟断线一样彻底沉入黑暗之中。
原本还闹哄哄的环境突然陷入死寂。
闪光灯和快门的声音都消失了,伴随着这阵死寂而来的是一股无形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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