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把梁嘉荣的鼻尖和脸颊吹得通红,庄情出门前已经盯着让这人多穿了一件,就是怕他冻着,结果现在看着还是觉得不够。
“冻不冻?”他用手掌捂了一下梁嘉荣同样发红的耳朵,关心道。
“还好,我哪有那么脆弱。”梁嘉荣回答。
他觉得庄情有点担心过度,虽说自己确实是昏迷卧床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出院时的检查已经表明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就好像他随随便便就能磕碎了似的。
庄情对此不置可否。
夜海茫茫,几乎看不清海天的交界。
这幅光景令庄情想起去年拜山时,梁嘉荣说更想海葬,于是他又问:“你是喜欢海吗?”
“嗯。”那人轻轻地回答道。
“为什么?”
梁嘉荣望着隐入夜色的海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来,说:“因为大海没有边界。假如我是一条蓝鲸,那就能在海水里游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从赤道无风带,到南极大陆边缘。由古巴的海岸线,至非洲的好望角。穿过白令海峡,抵达北冰洋。
梁嘉荣说出这个答案时的语气很是轻描淡写,可落在庄情耳中却有天马行空的震撼。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脱离现实的幻想。
“庄情,我们当初为什么结婚啊?”短暂的沉默后,换成梁嘉荣发问。
其实从庄情不怎么提起过去的事情这一点上,梁嘉荣就能模糊感觉出他们的婚姻关系应该并不简单,否则像庄情这种家世的Alpha很少会选择跟Beta结合。
“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
梁嘉荣沉默了会儿,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片刻后,他说:“只是有点在意。”
在意为什么选择我。
像是察觉到了这丝隐晦到极点的情绪变化,庄情转过身来,靠着栏杆把梁嘉荣拉到自己身前。
“因为我喜欢你。”他回答道。
这是庄情对梁嘉荣撒的第一个谎。
他不是没想过把两人从前的关系坦诚相告,只是挣扎到最后也没能提起这个勇气。或许梁嘉荣以后会自己想起来,又或者不会,但无论如何,庄情怀抱着那一点点的私心,希望他们能够趁这个机会从头来过,把原本错误的开头纠正过来。
“真的?”梁嘉荣反问。
庄情朝手心呵了口气,合掌搓了搓,然后用热起来的双手捧起梁嘉荣的脸,对着那人的唇便吻了上去。
“不许质疑我对你的爱。”他贴着梁嘉荣被风吹得有些发凉的嘴唇,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警告道。
对方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起来。
从前庄情很少见梁嘉荣这么笑,就是那种发自内心觉得开心、放松的笑容。
只听那人评价说:“肉麻。”
“再亲一口?”庄情贴得很近,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梁嘉荣发红的鼻尖,轻声问道。
梁嘉荣仰头,扣住庄情的脑袋吻了上去。
舌尖挑开牙关,舌头彼此纠缠。
这是个久违的热吻。
缠绵的唇齿和呼吸带来了另一个人的体温,原本具有温差的嘴唇在辗转中逐渐变得像是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庄情把梁嘉荣紧紧搂进怀里,直到对方快要喘不过气来,才结束这个吻。
唇一点点向下游移。
同时,他掀起眼皮,目光越过梁嘉荣的肩膀望向屋内。
只见陈憧不知何时出现在通往露台的那扇玻璃门后,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露台上发生的事情。
第80章 我与你,百年后
庄情的视线和陈憧撞上的瞬间,后者抬起手,先是敲响了玻璃门,然后不等回应便摁着门把手将门推开了。
冷风骤起,呼啸着刮进室内。
听见声响的梁嘉荣按住庄情肩膀往后一仰,躲开了这人不断落在脖子上的吻,然后转头向身后看去。
“吃饭了,”陈憧平静地开口,视线落到梁嘉荣身上时几乎肉眼可见地放软了些,“阿嫂,身体好点了吗?”
时隔这么多个月再见到梁嘉荣,陈憧一时也有些恍惚,自打梁嘉荣出事后,庄情就把人看得很紧,外人一点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好,现在就去。”梁嘉荣回应道。
陈憧盯着这双眼睛看了几秒。
梁嘉荣的眼睫毛在风中轻轻颤动,漆黑的瞳仁里只有全然的陌生,以及陌生带来的客气。他们之间曾经共享过的那一点秘密,连同因此滋生出来的情绪都已经被梁嘉荣全部遗忘。
这让陈憧觉得如鲠在喉。
他恨命运总是对自己不公。
耳朵上突然传来一点刺痛,梁嘉荣猛地回头,看向咬了他一口又松嘴的庄情。只见后者站直身体,牵起他的手说:“走吧,别看了。”
这顿年夜饭比起中午那顿要丰富奢侈不少,可气氛却天差地别,哪怕有酒精助兴也远远够不上活跃,顶多是比平日里每月一次的familyday要轻松些。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主位的庄文在说话,他问到谁,谁才开口应声。
临近尾声的时候,庄怜的手机响了。
梁嘉荣注意到她在最初看见来电人的时候并没有很意外,只是接起电话不到三秒钟,脸色就变了,然后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去哪里?”庄文开口。
他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莫名能够让人感到一丝不满。
庄怜脚步顿住,丢下一句“急事”后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丝毫没有将庄文的脸色放在心上。
这个小插曲令饭桌上的气氛像泄了个口子,伴随着庄文放下的筷子,这顿差强人意的年夜饭终于在死寂中结束。
梁嘉荣起身时注意到陈憧似乎有话想跟他说,只是在那人走近之前,庄情已经一把牵着他往楼上走去。
按往年的惯例,今晚是要留在浅水湾过夜的。
梁嘉荣趁庄情洗澡,一个人在房间里转了转。
据庄情说,他十六岁之前一直都住在这里,但不知道是不是搬出去住的时间已经要久过在这里住的日子了,房间里不怎么能看到庄情当年生活过的痕迹,个人物品也少之又有。
梁嘉荣穿过套房的客厅来到另一边的书房。
只见书柜里整齐地排列着不少书籍,种类五花八门,中文和外文都有,他扫了眼书脊上的书名,看上去都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甚至更年轻的人会爱看的。
而在书柜的角落有一本尺寸格外与众不同的册子,看上去不像书。梁嘉荣好奇地伸手把那本厚厚的黑色封皮的册子抽出来,发现这是一本相册。
相册里的照片是按时间顺序摆放的,第一页第一张就是庄情出生的那天。
皱皱巴巴的新生儿被包裹在襁褓之中,就连从母亲身体里挤出来的青紫都还没褪尽,看不出现在这幅漂亮皮囊的影子。
再往后翻,照片里的主角开始慢慢长大,学会了走路,身型也日渐变得挺拔,出现少年的模样。
庄情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盘腿坐在床上翻相册的梁嘉荣。
“这个是你啊?”梁嘉荣把相册拿起来,手指在其中一张相片上轻轻一点,戏谑道。
照片里的庄情被管思雅抱着,大概四、五岁,穿着裙子,脸上还化着妆,虽然已经能隐隐看出和现在相似的五官,但还没有完全长开,因此轮廓都更圆润柔和,乍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小姑娘。
“对啊,漂亮吗?”庄情坦荡地反问梁嘉荣。
后者似乎是感觉这个反应很无趣,也不回答,低头继续翻起相册。
庄情见状,爬上床凑到梁嘉荣身边,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这人,又把刚刚的问题重复一遍:“漂亮吗?”
“漂亮。漂亮。”
“现在漂亮还是以前漂亮?”庄情穷追不舍地继续问。
“都漂亮。全世界你最漂亮,OK?”梁嘉荣无奈道。
他在庄情的注视下将相册又翻过一页,只是这次映入眼帘的却是空白——相册的页数还没用完,但照片已经放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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