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姐姐就不一样了,女儿家的名声和名节是多么的重要啊,万万不可让此事宣扬出去…陛下素来疼你,就算知晓你做了此事,也不过一笑而过,最严重也不过斥责你两句……”
晏无忧:“啊?”
“……你听到没啊?!”
他爹说的言辞恳切,可惜当时的晏无忧脑子迷迷瞪瞪的,还以为是在花楼里呢,完全都没怎么听清,只随意的摆了摆手。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
他知道个屁!!!
晏无忧在花轿里被颠簸了半路,晕乎乎的脑子才算勉强醒了酒。
他迷迷糊糊中只记得他爹说他二姐姐逃婚了,说什么迎亲的人都到了门口,实在是没法子了,变不出个大活人,只能把他塞进去了。
嗯…对了,二姐姐要嫁给谁来着?
这个问题让晏无忧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了,他二姐姐好像是是嫁给新上任的大将军?
晏无忧不太记得新将军的名字叫什么,作为一个常年流连于烟花之地的纨绔子弟,他自认为没接触过新将军,对于他的所有的事,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听闻这位新将军虽是草莽出身,但功夫却十分了得,能当上将军全靠他过人的军功。
还听说他面如罗刹,在战场上靠着一张怪异的脸吓退不少敌人,还听说他性格暴戾,每次打完胜仗就要生喝人血吃人肉!
传闻众多,在那些传闻中,那位将军似乎长着三头六臂,如恶鬼在世。
晏无忧起初是不信的,但在听闻那些他骇人的战绩后,还是有些信了。以少胜多,以一敌百,果然,他一定不是人吧?!
*
晏无忧对那个新上任的将军准时没什么好的印象,不过也仅仅只是印象而已,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俩一辈子也不会交集。
可现在,这个意外就出现了…
晏无忧本来心里就害怕得不行,又听轿子边的声音宽慰他,说什么新姑爷可重视二姑娘了,刚凯旋归来就马不停蹄的回来接亲了…
刚,刚打完仗吗?
晏无忧作为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从小被娇惯着长大,没碰过一回真刀真剑,成天就知道花天酒地,沉迷在声色犬马之中,现在要对上这樽煞神…
他理所当然的…害怕了。
那段路途在晏无忧眼里瞬间成了通往地狱的路,他战战兢兢的下花轿,战战兢兢的和男人拜堂,战战兢兢的被送入新房,听着外面的不同声音的道喜声,他腿肚子都在打颤。
外面还有不知道是那个新将军的哪位副将,扯着嗓子在哪里贺喜。直说这简直是双喜临门啊,还说本来走得急,连庆功酒都没喝,这会儿可以连着喜酒一起喝了…
本来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晏无忧一听这话,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
什么,庆功酒都没喝吗?
*
按照流程,新郎在外招呼宾客,而新娘子则在新房里等候着,等那边结束了,才是掀盖头,闹洞房之类的事儿。
当时伺候在新房里伺候晏无忧的丫鬟是将军府上的人,依旧说着和之前那位婆子差不多的话,不过晏无忧突然被其中两个字吸引了。
“等等,你说…你家将军叫什么?”
丫鬟当然不敢直呼将军名讳,但新夫人的话也不敢不从,只能含含糊糊说一个郁字。
“你家郁将军是哪里人士?”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晏无忧的声音已经有些抖了。他比刚才知道自己嫁人还要慌,他不停在心里默念,可千万不要是浔阳那边,可千万不要是浔阳那边的…
“嗯……似乎是浔阳人士。”丫鬟沉思了一会儿,又未他家将军找补了几句,“虽说是浔阳人士,但成亲后,夫人会居住在京中的将军府,必不可能让夫人去那苦寒之地的…”
完犊子了。
姓郁,个子很高,长得有点丑,还是浔阳那个穷乡僻壤里的,这不免让他想起自己过往似乎…得罪过这么一号人。
虽然他也很诧异对方居然一下这么出息了,但只要在想到自己过往和那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后,晏无忧的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跑!
于是那天本该在新房等着大将军来掀盖头的晏无忧,因为太害怕了,于是跑了。
后面的事太慌乱了,过去很久很久,晏无忧再度回忆起来还是觉得像有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样。
他前脚跑了,后脚就被发现,那会儿家里的仆人还在外面寻二小姐呢,还没找到人,要人的先上了门。
陛下震怒,晏家被牵连。
当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引子,后面发生的事更加让晏无忧难以预料。
不知道谁借由此事向贤亲王发难,就仿佛是所有人都约好了一样,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晏无忧真的不知道,
反正他知道时,好像是谁在他爹的院子里搜出了什么东西,总之是犯了天大的大忌讳。
他的父亲,他的姐夫,仕途全毁,包括已经和心上人私奔的二姐都未幸免于难,他们被判举家流放…
*
也是在流放途中,
晏无忧终于瞧见那个新上任的大将军。
那个和他拜过堂,但还没来得及掀盖头的大将军,那个他曾逃婚,让他在新婚之夜颜面尽失的夫君…那个他曾在其微末之际折辱过的…
对方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深深寒铁就是在光天白日里看都觉得渗人。他骑在马上,就那样透过面具在人群中和手戴枷锁的晏无忧遥遥对望。
大约看了有四五息吧?
晏无忧实在是没心思算这个。
反正就是看了一会儿后,那个将军突然策马追上来,负责押送他们的官兵对那个大将军行礼,那人则挥了挥手,径直走向晏无忧。
在一众宴家人的瞩目下,那位将军并没有对他们说什么别的废话,他只是看着晏无忧,只是直直的看着他:“我是郁川。”
那会儿的晏无忧经过流放,整个人已经瘦了好多好多,形容枯槁,又饥又困又累的他一时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高大的男人又耐着性子对他重复了一遍:“晏世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郁川。”
*
记得,晏无忧当然记得郁川。
更记得当年他还没有毁容时,模样也是十分周正的,剑眉星目,哪怕只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也依旧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郁川当时为什么来京都,晏无忧不知道。
反正那时的他成天和另外几个同样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厮混在一处,招猫逗狗,混迹赌场花场。不然就是在闹市纵马,望着他人惊慌到四散而逃时,就在马背上哈哈大笑。
晏无忧也猜测过,那时京都的百姓一定在心里恨极了他,不过除了恨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并不在意那些贱民的想法。
耳边是听腻了的丝竹声,花魁也看腻了,嘴里价值千金的琼瑶玉露喝着也觉得没什么滋味,他觉得太无趣了,就那么从阁楼往下一望,不偏不倚的暼到了初来乍到的郁川。
那位身着粗粗衣裳的少年似乎因为囊中涩羞正在一处酒庄面前踌躇不前,看起来好窘迫啊。晏无忧叫了一下身边跟着的小厮,指了指下面的人:“去,把他叫上来。”
郁川那时还不认识晏无忧,兴许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浑身上下都写着无措,眼睛都不敢四处看:“大,大人…您叫我?”
旁边有一位晏无忧的狗腿子一脚踹到郁川的后腿弯,提醒他,就他这样的贱民,和世子说话要跪着说。
另一个狗腿子立马开口,介绍起了晏无忧的身份,父亲是当今陛下唯一的亲弟弟,他自己是世袭的世子,更是陛下的亲侄子,非常受陛下的宠爱,比不少皇子公主还要受宠。
*
彼时的晏无忧听那些都听烦了,他挥了挥手示意那几个人安静点,自己则撑着下巴看向被迫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你哪里人?”
郁川饿了好几天,本就手脚无力,那时被其他人压着不能动,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了晏无忧的问题:“浔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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