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刚开始时,她无疑是喜悦的。
那个男人年轻,长相英俊帅气,言行举止都非常绅士,有礼貌,家世也不错,完完全全就是文艺作品里才会出现的男人。
那时的她非常着迷,对儿子的反对也置若罔闻,提到杜宾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开始了频繁的相亲,和不同的男人见面,并且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些奇怪起来。
这种奇怪的态度多出现于杜宾偷偷给他塞零花钱时,她发现了就会不太高兴,本来应该给他的生活费也不肯给了。
“你不是要跟着他吗?还看得上我这点钱啊?什么时候搬过去做小少爷啊?”
再例如杜宾给他准备生日礼物时,她也会皮笑肉不笑的说几句不怎么好听的话…
说她以前如何如何,要不是因为有他,她当初也不会早早结婚,反正就是巴拉巴拉一通他生父以前犯下的种种旧账。
*
一次两次还好,
次数多了,听着也真的挺烦的。
一次次累计下来的矛盾一度让母子关系更差了,而每次只要周尔冬和陈心慧有一丁点争执,杜宾就会突然出现。
不同于面目狰狞总喜欢翻旧账,在家还需要周尔冬去哄去照顾的陈心慧,杜宾会轻言细语的安慰他,会带他出去玩,给他做饭,两者之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像就是在这段时间吧?周尔冬和杜宾的关系突飞猛进,从最开始的警惕到不和他讲话,到对他的亲吻也不再那么抗拒?
而他和杜宾的关系越好,和陈心慧的关系越发难以形容的糟糕,在末世之前,母子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要不是突然爆发末世,
周尔冬也不会给她打电话。
记得上辈子的周尔冬提出要先去人流量最密集的建设大厦把陈心慧救出来时,杜宾当时的脸色僵硬了一下,还是在周尔冬疑惑的眼神中,这才点头答应。
后来一行人抵达银行时,周尔冬身上的伤还没发作,母子俩又吵了起来,杜宾依旧轻言细语的劝着,不过越劝越凶。
周尔冬真的想了很久很久,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心慧态度转变的原因,直到后来才终于知道了原因。
——和杜宾有关系。
*
上辈子在周尔冬变成丧尸后,杜宾还挺高兴的,尤其是前期那会儿,因为要遮着浅灰色的眼睛,只能带着布条,只能依靠着杜宾,在外面走路都要时时刻刻牵着他。
杜宾真的很喜欢这种被周尔冬依赖的感觉,以至于后来在他成功掌握感知后,在已经不需要他扶着时,他还有点遗憾。
也是在这会儿,杜宾也坦白了一些以前的事,说他的确不愿意周尔冬和陈心慧关系太好,所以才会时不时挑拨两人的关系…
都不需要太高明的挑拨,毕竟母子俩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样,中间再夹一个人两头撺掇,煽风点火,关系能好起来才有问题。
太贱了,太贱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
听完他的讲述后,当时的周尔冬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半晌后,他抬手甩了杜宾一个耳光:“你可真贱啊。”
杜宾被打得头偏过去,红肿的巴掌很快印浮现在他脸颊上,他依旧不生气,唇角挂着他一贯对周尔冬的笑,一种接近于讨好的笑。
他甚至主动把另外一边脸送过去:“要不要再打一下这边?这样你心情会不会好一点?别生气了好不好?”
见周尔冬不理他,他又开始自言自语:“其实我把你以前的事告诉她了,你知道她当时是什么反应吗?”
“陈心慧刚开始不相信你会做出那样的事,后来知道的确是你做的以后,她吐了。”
“所以有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回来,一直住在外面,你给她打电话也不接,你没发现吗?她不能接受真实的你…”
“当时在你晕倒后,你曾经短暂的丧尸化一段时间,就是没有意识胡乱嚎叫过一会儿,那时其他人都很害怕,说要把你丢出去,她也同意把你丢出去,然后我就带着你离开了…”
“她并不爱你…”杜宾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我不相信你感受不到这点,她以前不是还想把你送进福利院吗?不过院里不收而已,还有还有…”
“你说够了没?”
周尔冬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这些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愿意去想而已。
至亲的亲人不爱他,感受不到爱的小孩根本不敢像其他小孩那样哭闹,就算哭闹也没用,所以只能表现很懂事。
在还没有厨房台子高的时候,小小的周尔冬就会自己做饭了,会自己扫地,就是想被夸一句。
他想我都这么懂事了,你总该爱我了吧?然而好像总是事与愿违。
“冬冬,只有我,我爱你,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有任何改变的话……”杜宾凑过来,把最薄弱的脖颈露在他眼前,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你可以随时…杀了我。”
这话说的轻巧,可亲人都不爱他,外人又能怎样?周尔冬那时并不相信杜宾的话,他认为这就是这个他自己不想活而已。
“冬冬,我们才是家人…”
*
“哎,到底咋办啊。”
一个老爷爷抱着小孙子感慨着外面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他一遍遍按着手里的老年机,第不知道多少次给自己的儿子和媳妇打电话。
依旧,还是无法接通。
老头自言自语道:“估计他们现在没空接吧…”
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小女生也跟着符合:“是吧,说不定是躲起来了,您别担心,估计等会儿就会给您回电话了。”
其实这时候不接电话,十有八九是遭遇不测了,所有人都清楚,但都不好说什么。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愁云密布,
现场唯一悠闲的恐怕也只有杜宾了。
“冬冬,要不就按我之前在车上给你说的那条路线怎么样?那里比较安全,我还有好多东西都放那儿了,你看你是休息下再动身还是现在就去?”
杜宾一面游说着,一面拧开了一瓶水递给他,“你先喝一点水吧,嘴唇看着有点干,诶,脸怎么有点……”
他说着要上手摸他的额头。
*
都不用摸,周尔冬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在迅速升高。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头脑的清明,一步步走向陈心慧。
没走几步,对方眼底闪过的一丝恐惧让周尔冬自觉的停止了靠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也就头发有点乱:“…你受伤了吗?”
陈心慧摇摇头。
“哦…”一时间,周尔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说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对了,我…我受伤了。”
上辈子他似乎没有主动说出来,这辈子的周尔冬主动把校服长袖撩起来,雪白的手臂上赫然是一圈圈缠绕得严严实实的绷带。
绷带上已经能看出浅浅的黑色痕迹。
周尔冬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母亲,期待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丝心疼或者别的类似于担忧关心的情绪,但…只有恐惧。
“啊?”
女人被吓得连退了好几步,也把周尔冬原本想说出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不止是她,连带着周围一些看心热闹的围观群众也不再好奇的打量和偷听,而是纷纷避如蛇蝎的躲到了角落里。
他们绝对已经见过那种被抓伤后变成丧尸的人,这点从空气中弥漫的难闻的血腥味以及不远处的等候厅横躺着的尸体就能推断出。
“快,得赶紧把他丢出去!”
“是啊是啊,要不然他就要又要像刚才那个女生一样突然咬人了…”
“……陈姐啊,你看…”
*
真是一副无比熟悉的场景啊,似曾相识的窃窃私语,似曾相识的语气和表情,不过就是换了不同的脸庞而已。
周尔冬有些想笑,但又没什么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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