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颗乌黑的脑袋正紧紧凑在一起,一个个神情严肃,似乎正在商议什么惊天国策。
“所以说,相爷今天没露面,到底是啥意思?”
“冷着东辽使团?敲打敲打?”
“你当咱们相爷是那些个爱摆谱的文官?还敲打?堂堂宰执,本就不该出来迎这帮畜生。”
“那这是要和东辽撕破脸了?”
“那咱们是不是得现在上?把这帮畜生给宰了?”
“你傻啊!这不是给东辽把柄?”
“那你倒是说说,相爷到底想啥?”
“这不就在猜嘛!!”
几人越说越急,面红耳赤,语速快得像是要赶着投胎。
老严突然一拍大腿,“裴靖逸!他定知相爷心思!”
正说着,马蹄声由远及近,裴靖逸还未下马就被团团围住。
“哎哟靖逸,你可算来了!”
“靖逸好兄弟,咱们这可全靠你镇场子了。”
老严率先开口,一边说一边伸手往他肩上搭,笑得像偷鸡成功的黄鼠狼。
另一人立刻凑上来,凑到裴靖逸身边,“你看相爷今天不露面,这是故意晾着东辽人呢?还是另有安排?”
“我们不是多事啊,是怕做错了,让相爷不高兴。”
裴靖逸被这顿七嘴八舌吵得脑仁疼,肩膀猛地一挣,脱开一双双搭在肩膀的手,“问这些作何?”
几人互看一眼,都强撑着笑。
老严瞥一眼不远处的文官队列,其中几位顾党尤为扎眼,他压低声音说:“靖逸啊!他们跟相爷那么久,一个个对相爷心思揣摩得精准。”
“咱们哪有他们那七巧玲珑心?”
“你也知道,咱们这些人不怕死,就怕……就怕相爷心里早有主张,咱们却猜不透,蠢到成了他的绊脚石。”
裴靖逸不由低低发笑,本以为这帮五大三粗的同袍是在揣摩上意,这么一听,却是在用最笨拙的方式,试图与顾怀玉并肩而立。
他正要答话,忽觉一道锐利目光刺来,转头正对上那一双阴鸷眼睛。
是东辽的通译,那人见他察觉,竟勾起唇角,俯身行了个标准的草原礼。
裴靖逸缓缓眯起眼,不置可否地一笑。
文官阵中,一阵悄然的躁动在静默中蔓延。
董丹虞站在沈浚身侧,微微前倾,语声不高,却极自然地落在他耳边:“沈大人,今日相爷未出,可是另有所虑?”
话音未落,旁边几人就不动声色地靠了几步。
原本分散的几个顾党,如今竟围成了一个圈。
谁也不吭声,却都竖起了耳朵。
沈浚垂眸理了理袖口,似未察觉,“相爷自有计较。”
语气波澜不惊,却让人听不出半分虚实。
有人轻声咳了一下,压低嗓音:“近日武将们颇得重用,我们……”
“再这样下去,若咱们还不出点力,怕是要被比下去了。”
沈浚淡淡过去一眼,那人便低头不语。
作为顾怀玉的心腹,沈浚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负手而立道:“揣摩这些有何意思?”
“相爷既能用董探花,便是胸襟广大,从不拘一格。”
“诸位与其揣测上意,不如想想,相爷连那些武将履历都记得一清二楚,又怎会忘记诸位为朝廷做的实事?”
董丹虞眼中的犹疑散去,神色清定,朝沈浚微微地一点头。
沈浚目光扫过顾党众人,只道:“做好分内之事,比什么都强。”
东辽使团被安置在鸿胪寺精心准备的驿馆内,既然说要“好好款待”,其中的必要环节自然少不了。
归程的路上,秦子衿早已派人从勾栏瓦舍“请”来了十来个女子。
此刻她们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偏厅,眼眶泛红,显然哭过。
东辽人的凶名,连三岁小儿听了都要噤声。
那些蛮子糟蹋人的手段,京城里流传的闲话都能编成册子。
谁能不怕?
秦子衿扫了她们一圈,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诸位姑娘,今夜只需好好伺候东辽贵客,事成之后,本官自会安排你们脱籍。”
若是伺候寻常的客人,能脱籍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那是粗暴狠辣的蛮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谁还顾得上能不能脱籍?
轻微低声啜泣从房间里响起,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
秦子衿眼底掠过淡淡烦意,神色一成不变,“本官知道你们心中所想,这是朝廷的差事,由不得你们挑三拣四。”
“带下去。”
他挥了挥手,却在转身时用眼神示意侍从留下那两个生得最标致的。
待众人散去,秦子衿缓步走向那两名女子,声音压低了几分,“你们随我去见那位通译,他比乌维好说话些,只需哄他高兴……”
两名女子对视一眼,勉强点头。
乌维那等蛮横之人,言语不通又性情暴戾,根本无从交涉。
倒是那位通译,不仅汉话说得流利,举手投足间还带着几分文士的气度,是个能说得上话的。
通译厢房内,烛火摇曳。
秦子衿领着人进来时,那通译正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银酒杯,见他们进来,眼睛一亮,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两名女子身上游走。
“秦大人,这是……?”
通译目光直勾勾黏在女子身上,坐起身来。
秦子衿端量对方一遍,比起虎背熊腰的乌维,通译不太像草原长大的莽汉,倒像是汉人的浪荡贵公子。
这让他心中一松,与知书达理之人周旋,总好过对牛弹琴。
“贵使远道而来,我特意安排两位姑娘陪您解闷。”
通译朝那两个女子招招手,两只手臂一展,十分惬意地左拥右抱,“秦大人果然懂我!”
秦子衿顺势坐下,故作随意地攀谈,“还未请教贵使姓名?”
通译一边逗弄怀里的女子,一边漫不经心地答:“耶律。”
秦子衿心头一震,耶律是东辽贵族的姓氏。
他面上不动声色,赞叹道:“原来是耶律大人,难怪气度不凡。”
耶律嗤笑一声,手指挑起女子的下巴,语气轻浮,“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爹死得早,无亲无靠,不过是自己拼上来的罢了。”
秦子衿故作惊讶,随即露出敬佩之色,“耶律大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地位,实在令人钦佩。”
耶律似乎被他恭维得心情不错,端起酒杯饮一杯酒,瞧着他半笑不笑问:“听说你们的顾相前些日子遇刺了?没死?”
秦子衿面色不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顾相无碍,劳烦贵使挂念了。”
“哦?那刺客呢?”
“这倒不知,顾相行事特立独行,朝中恨他入骨者不知凡几。”
耶律突然来了兴致,松开怀中女子,“不就是贪墨弄权?你们大宸官员不都这般?有何特别?”
秦子衿神色微变,却只能隐忍怒火不发,转而说道:“若只是贪腐,倒也寻常,但顾相之所以得罪人,并非因贪。”
耶律眉头一挑,“那是为何?”
“前些日子,顾相颁下《准武议政令》,破百年祖制,允五品以上武官参政,并与文官同俸同礼。”
话音一落,耶律手中酒杯一顿。
“这倒是稀奇。”
耶律眯起眼睛,似在琢磨一个有趣的谜题,“你们这位顾相,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秦子衿问道:“何出此言?”
耶律突然倾身向前,似笑非笑道:“你们大宸以文人治天下,得罪文臣,失了士林之心,被天下读书人所记恨,就为换几个莽夫感恩戴德?”
“这等赔本买卖,连草原上的牧童都算得清。”
秦子衿亦是这么想的,但这种话却不能告诉东辽人,他只笑不语,眼神示意女子为明眼人添酒。
耶律仰头饮尽杯中酒,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今日在城门口,我瞧见一个有趣的人......姓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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