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十天都忍不了。
他随手把朱批扔给徐公公,冷冷道:“送去刑部,明日午门问斩。”
徐公公哆哆嗦嗦地捧起奏折,正要起身,元琢忽然又叫住他,幽幽开口:“董太师和秦子衿...近日如何?”
徐公公一脸苦色,心里把顾怀玉的名字念了一百遍,“董太师他们……这几日过得,实在不大顺利。”
“那些武官,简直像脱缰的野马,动辄带着亲兵堵在董太师家门口,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上回闹到半夜,竟把太师的胡子都剪了,连头发也被拔去一撮……惨不忍睹啊。”
“秦大人就更惨了,自从百姓知道是他参倒了相爷,每日门前都有人泼粪、丢臭鸡蛋,还在墙上画乌龟骂他。”
“前几天三更半夜,有人潜进秦府纵火,差点把人活活烧死,幸好侍从发现得早,才捡回一条命……到底是百姓干的,还是武官闹的,现在都查不清了。”
“现在董太师、秦大人,还有清流那几位大人,家都不敢回,全窝在衙门里,连门都不敢出。”
“秦大人更是……连白天都不敢上街。”
徐公公说到这里,只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这还是皇城吗?比起顾怀玉在的时候,仿佛一夜之间变了天。
元琢眉梢微动,莫名愉快地笑了几声。
徐公公咽了口唾沫,重重地一叩首,“陛下,老奴斗胆多嘴一句,您……可打算什么时候把顾相请回来?”
朱笔在奏折上悬停,墨汁滴落成一个小小的黑洞。
元琢唇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朕为何要请怀玉哥哥回来?”
大宸离不得顾怀玉,可离了大宸的顾怀玉……
不必再彻夜批阅这些奏章,不必再为那些蛀虫劳心伤神。
终于可以好好养病。
徐公公抬头哀求:“陛下要为江山社稷着想啊!再不请回顾相,真要出大事了!”
“滚。”
轻飘飘一个字落下,徐公公万般无奈地叩头退下。
户部崔尚书满门抄斩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在朝堂。
一品大员,说杀就杀。
皇帝失心疯了。
这个念头在所有官员心头炸开,恐慌如瘟疫般蔓延——今日是崔尚书,明日又会是谁?
当夜,五部的尚书、寺卿寺丞十多位大员齐聚沈浚府邸。
“沈大人!”
刑部尚书抓着沈浚的袖子,脸色惨白,“顾相得救救我们啊!”
“沈大人,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死!请顾相回来救救大家吧……”
沈浚慢条斯理地抿着茶,等他们哭嚎够了,才叹息一声:“诸位大人,顾相如今归隐山林,沈某也无能为力啊。”
“可您是顾相心腹!”有人干脆扑通跪下,“只有沈大人能递上话!”
沈浚目光扫过这群往日趾高气扬的权贵,如今一个个如丧家之犬。
时机已然成熟。
他放下茶盏,瓷器与案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罢了。”
“明日沈某正要去探望顾相,诸位若是有心……”
话未说完,满堂官员已争先恐后地嚷起来:“同去!同去!”
夜色沉沉,山间别苑静谧无声。
这几日顾怀玉一直在练弓箭。
裴靖逸特意给他做了一把小木弓,力道轻巧,他不必费多少力气就能拉开,倒成了闲暇时的消遣。
每日晨起或傍晚,他总要练上一会儿,权当是舒展筋骨。
他的身体比从前好了太多。
如今正值初春,山中寒气未散,别苑不比相府的地龙暖阁,夜里仍有些冷意。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在浴房里烧一盆炭,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
虽仍比不上寻常青年的体魄,可比起从前那副动不动就咳血的病弱身子,已是天壤之别。
他知足了。
顾怀玉懒懒散散地趴在浴盆边缘,他伸手从一旁小匣子里取出一张纸条,指尖沾了水,轻轻一抖,展开‘谛听’的密报。
——京城的乱象,远比他预想的还要混乱几分。
他正在想应对的法子,窗格上忽然映出一道高大的黑影。
裴靖逸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夜里寒气重,炭火可还够?要不要添些?”
顾怀玉瞥了一眼浴盆旁烧得正旺的炭盆,“不用。”
门外静了一瞬。
随即裴靖逸又压着嗓子问:“不用?那要不要我给您按肩?”
若是先前,顾怀玉还当他是“官瘾大发”,现在哪能不知他发的什么瘾?
见他不说话,裴靖逸便得寸进尺地要推门,“我要进门了。”
顾怀玉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你敢进门,我剁了你的狗鞭。”
裴靖逸在窗格上投下的影子更深,仿佛是疑惑地向前探身子,“嗯?您怎么知道我的是一根狗鞭?”
顾怀玉发现他比先前更爱占口头便宜了,眉头微微一挑,“滚远点。”
出乎意料的是,裴靖逸这次竟没再纠缠,脚步声干脆利落地退开,隔着十步远的距离,声音清晰传来:“好,我就在这儿守着。”
倒是比从前听话了。
顾怀玉靠回浴盆边缘,温热的水流漫过清瘦的肩颈,热气熨得他肌肤泛出湿湿的粉润。
他闭了闭眼,往脸上泼了一掬水,真敢让裴靖逸进来,说不定还真要“抚箫”了。
这个念头刚起,他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想起裴靖逸那双骨节清晰的手——粗粝、宽厚、满是硬茧。
他缓缓地垂眸,水面下若隐若现的轮廓清秀干净,若是在那只手中…
顾怀玉眉头倏地拧紧,全都赖裴靖逸整天在他耳边问个没完,否则他怎么会有这种下流的念头?
他闭眼仰头,后脑抵在浴盆边缘,试图驱散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可越是压抑,那些画面反而越发清晰,只布满茧子的手会如何动作?是粗暴还是温柔?那些粗糙的茧子磨过时……
“哗啦”一声水响。
顾怀玉眼也不睁,身体清晰的反应已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沉了沉身子,将自己往水里埋的更深一些,耳后的粉越洇越深,他一咬下唇没好气地骂:
“下流胚子,净会乱我道心。”
第73章 “脱了。”
山风掠过廊檐,带着夜露的凉意。
顾怀玉从浴房推门而出,发梢的水还未干透,净白脸颊沁着薄薄的红,不知是被热气蒸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神情冷冷淡淡,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往寝房走。
裴靖逸蹲在不远处,见他出来立刻起身跟上,亦步亦趋地贴在他背后,鼻尖微动,左嗅嗅,右嗅嗅。
顾怀玉这会心情不佳,连带说话也没个好脸色,“闻什么?”
裴靖逸嗅着他身上潮湿的香气,这香气里夹杂着很浅的麝香气息,他颇为幽怨地瞥顾怀玉一眼,舌尖舔舔嘴唇,“相爷的琼浆……不给我尝尝。”
顾怀玉耳根倏地烧红,面上却仍冷若冰霜:“我看你是耳朵又痒了。”
裴靖逸手指摸了摸只剩一点血痂的耳洞,如实地说:“耳朵是痒,但有个地方更痒。”
至于是哪儿,那还用说?
顾怀玉眯着眼眸瞧他,“除了这些浑话,你不会说别的了?”
裴靖逸忽然敛了神色里的轻佻,双眸定定直视着他,语气坦然:“对您情难自禁,是人之常情,若是半点心思都无——”
“不是装正经,便是您说的不能人道。”
稍顿一下,他丝毫不觉得羞耻,理直气壮补一句:“您亲手‘明鉴’过,我行不行,您最清楚。”
顾怀玉宁可他装正经,冷着脸训斥道:“拣些我爱听的讲,否则缝上你的嘴。”
裴靖逸知道这位是真说得出做得出,于是敛了笑意,正色道:“今日去山下小庙,瞧见百姓给相爷立的长生牌,香火很旺,供果都是新鲜的。”
上一篇:没办法,只能给反派当老婆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