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逸嘴角狠狠一抽,牙根磨得咯吱响,强忍着咬人的冲动,“我裴靖逸样样都要拔尖——”
“喜欢的当然是天底下最了不得的人物。”
早说嘛。
顾怀玉当即明白了,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我?”
裴靖逸被他这副迟钝的模样气得发笑,侧头灼热的鼻息喷在他耳畔:“我要为相爷'抚琴弄箫'……”
他故意在某个字眼上咬了重音,“总不是要巴结您吧?”
顾怀玉表情瞬间凝固,睫毛轻轻颤了颤,彻底宕机了。
这副罕见的呆愣模样看得裴靖逸心头发热,哑然失笑:“相爷真以为我那些话都是为了巴结您?我有那么变态么?”
——太可爱了。
他心里无声嚎叫。
第72章 都赖下流胚子。……
顾怀玉在很认真地思考。
他身在高位多年,习惯统御全局,用权衡利弊的方式看待一切。
于是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下意识在脑中铺开一张无形的小算盘——
裴靖逸对他有意,这件事利弊几何?
利:忠诚度增加,可调度性提升,服从度增强,军事价值稳定。
弊:除了时不时被口头吃点豆腐……似乎没什么弊端?
于是他神色恬淡地后退一步,微微一颔首,“哦,原来如此。”
裴靖逸立刻贴近一步,嘴角勾起的笑意极为殷切,“那我能为怀玉‘抚琴弄箫’吗?”
顾怀玉眯起眼,不悦道:“不可。”
若不是巴结,那就是想占便宜,他还能不懂这个?
裴靖逸故作失望地叹息,但眼眸却幽亮幽亮。
“不可就不可。”他声音压低几分,坦荡荡地说:“我裴度的另一个优点,最会变着法子让我喜欢的人……舒坦。”
顾怀玉有意错开他的目光,心情莫名愉悦几分,“心意领了,那等事不必了——”
“你若真有意,可以多教教我射箭。”
裴靖逸闻言神色微妙了一瞬,还教?再教下去,裤子就真该着火了。
他低头瞧了瞧顾怀玉腕上还未消散的红印,“这把弓不适合你,等我给你做一把适合的。”
顾怀玉觉得他说得有理,便转身往庭院外走,随口撇一句:“也好,你做弓吧。”
裴靖逸将弓随意往肩上一扛,就这么盯着他的背影看,直到那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他舌尖抵着腮帮子,忽然低笑出声——顾怀玉听完他那番大逆不道的剖白,没把他吊起来抽一顿鞭子、满门抄斩、流放千里、割舌断指……
甚至连句“滚”都没舍得骂他。
这不就等于……
默许了。
既然默许,那不就等于是他裴度的媳妇儿了?
顾怀玉辞官的第十日。
往日熙攘的朱雀大街,如今冷清了大半,茶馆酒肆都鲜有人光顾。
哪怕对朝局一无所知的市井百姓,也都隐隐嗅到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察觉大宸要出大乱子了。
最先扛不住的是户部。
户部迟迟不发官员俸禄,那些大官自然不在意这点银子,但底层的小官小吏呢?
一家老小指望着朝廷发下的几吊钱活命,这俸银再拖,岂不是要人命?
于是,小吏们也顾不上往日体面规矩,大批地罢工,呼朋引伴地去户部门口堵着要钱。
有的衙门上司还压得住,下死命令不许去闹事。
可那些压不住的便彻底放开了手脚,呼啦啦地往户部门口一蹲就是一整日,堵得大门都开不了。
他们不光要俸禄,还理直气壮地要求三倍的俸禄。
为何?
因为京城的米价疯了一般往上涨,昨日五十文一斗米,今日能卖一百文,转眼又涨到一百五十文。
涨价的同时,还得拼命抢购。
粮铺前人山人海,长街从街头排到街尾,挤得水泄不通,好几家粮店掌柜甚至搬了官兵过来维持秩序,可仍是乱成一锅粥。
百姓们怨声载道,议论纷纷——
“米价涨疯了啊,顾相在时这个价钱能买多少升米?现在才买多少?”
“还不是狗日的朝廷征粮征狠了,漕运的船都停了大半,全去运军粮了,咱们老百姓的饭碗谁来管?”
其实之前顾怀玉在位时,早料到军粮征收可能会推高米价,便调拨了各地储粮,又压下商家囤积居奇的势头,把这件事处理得无声无息,未掀起半点波澜。
可如今顾怀玉不在,朝局没人有胆子拍板定事,亦没几个人会在意百姓吃的米到底贵不贵。
毕竟再穷的大官也不会饿肚子。
谁把百姓放心上,百姓就把谁放心上。
大宸的皇帝不把百姓当回事,百姓自然也不把皇帝放心里。
他们不懂什么朝堂争斗,什么清流浊流,只知道顾相在时,米价平稳,漕运畅通,日子虽苦,却总能活得下去。
而如今顾相被弹劾罢官,米价一日三涨,全家老小饿肚子,这账该算在谁头上?
自然是秦子衿。
小老百姓哪管你是什么天下大儒,什么《治国论》定乾坤?
他们只知道,秦子衿弹劾走了顾相,害得他们买不起米,吃不饱肚子,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百姓的怒火开始烧向秦子衿——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在茶馆里高声宣讲:“诸位可知,那秦子衿祖上是谁?正是秦桧!秦家世代奸佞,专害忠良!”
小巷口有人在墙上写“秦子衿是大奸贼”,路过的车夫、挑夫都要撒泡尿助助兴。
秦府外日夜都有百姓聚集,朝他大门泼粪、砸臭鸡蛋。
秦子衿的名字一夜之间成了过街老鼠。
但在翰林院与士子间也不是一片倒。
有书生愤愤不平,拍案而起:“若没有秦少卿的《治国论》,哪有我们的今日?他虽被人诟病,但治学为人,自有风骨!”
寒窗苦读的举子们聚在一起,字字句句为秦子衿鸣不平。
甚至有人带头将街头侮辱秦子的标语撕掉,反被百姓围攻,一时间学子和市井群起争执。
士庶分裂,文武纷争,天下风声乱作一团。
元琢这十日过得比十年还漫长。
自登基以来,他时刻谨记太傅教诲——为君者当怀仁德之心,行宽厚之政。
从前他对顾怀玉铁血断事、草菅人命颇有微词,暗地总觉得太过酷烈。
可如今自己亲政不过十日,才发现手握利器,杀心自起,朝局每天都有新麻烦,杀人反倒成了最省事的法子。
前几日他还能有心情在朱批上写“着吏部议处”,再就是“革职查办”,这几日只有“斩立决”三个字。
这十天,他杀的人,比顾怀玉去年一年还多。
崇政殿前积血早已渗透靴底,地砖下泛出乌红,内侍都来不及换水冲洗,殿前殿后,血腥气冲天。
元琢不记得自己几天没合过眼,衣袍换了几茬,神色却一天比一天阴郁。
他坐在御案后,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乌青,整个如同阴冷的鬼魅,听到徐公公汇报:“陛下,崔尚书告病在家,说身子不适,不能面圣。”
元琢倏地笑出声来。
那笑声又轻又冷,却听得满殿侍从寒毛倒竖。
徐公公心里头无比怀念顾怀玉,硬着头皮劝道:“陛下,崔尚书毕竟是朝中老臣,素来谨慎,只是性子狡猾了些,其实也是有能为的。”
元琢不听这些废话,他已经三次催促发俸,给足崔尚书面子。
崔尚书拖着不发俸禄,整个京城的小吏都罢了工,大宸这头巨兽直接跛了一条腿。
他提起朱笔,笔尖在砚台里慢慢搅动,像在搅拌一池鲜血,“抗旨不遵,贻误国事——”
“满门抄斩。”
徐公公浑身一颤,跪地磕头:“陛下三思啊!”
元琢置之不理,现在才发觉,顾怀玉的脾气是真的好,能忍那老狐狸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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