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一职,不单靠勇武,更需有运筹帷幄、坐镇后方的智慧与果决。
百万雄师兵锋所指,攸关大宸国运,岂可儿戏?
正因如此,军中上下,甚至并州百姓心中,早已有了心照不宣的答案。
众望所归,非韩鼎莫属。
至于其他将领,虽也有一定呼声,但毕竟军威军望,皆不能与韩鼎相提并论。
东辽人的倒钩箭头着实狠毒。
纵然裴靖逸有九黎血护体,寻常伤势隔一日便能愈合。
这次却伤及筋骨,回并州养了一整日,伤口才勉强结痂,动作稍大仍会崩裂渗血。
好在眼前正有件大事能让他分神,如今三军皆在并州,战力悬殊,职责各异。
守城、攻坚、策应,顾怀玉想要调度这百万雄师,可不是件易事。
裴靖逸斜倚在矮榻上,面前案几洒满各色干果。
他正推演得兴起,捏着颗松子要往杏仁堆里放,忽见家仆匆匆引了人进来——
顾怀玉立在门边,目光在他身上细细扫过,“裴都统可好些了?”
裴靖逸顿时坐起身来,顺手将指间捏碎的松子抛入口中,露齿一笑:“方才不好,此刻大好。”
顾怀玉轻哧一声,撩袍落座,仆役奉上热茶。
他举杯时袖口掩了掩鼻尖,目光落在满桌干果上,好奇问道:“这是?”
裴靖逸听他这么一问,指尖点着那堆饱满的红枣,“这是咱们镇北军五万精锐。”
随即他又指向旁边的核桃,“这些是东辽三万皇庭军。”
说着他将几颗核桃推入山谷状的杏仁堆中,“此刻两军正在落鹰峡对峙,我军以多敌少……”
顾怀玉本是随口一问,听着听着眉尖微蹙。
按裴靖逸的推演,五万镇北军要全歼三万皇庭军,竟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他指尖轻点红枣:“为何?”
明明在东辽所见的皇庭军,实力并不比镇北军强横。
裴靖逸趁机一把握住他的手指,任何时候都不亏待自己,轻轻地把玩着他清秀的指节,“论单兵实力确实旗鼓相当。”
“但东辽人守,我们攻,况且身后这两万厢军……”
他另只手一划后面的的松子,“从未与东辽人正面交锋,我还得专门分兵维持阵型,以防他们自乱阵脚。”
顾怀玉抽回手,战场调度非他所长,也不再多问。
裴靖逸大袖一挥将满桌干果扫到一旁,单手支起下颚直直望向他:“相爷是专程来探望我,还是顺道过问军务?”
他早已习惯顾怀玉的疏离冷淡,却不想顾怀玉忽然别过脸,轻声道:“……来看你的。”
裴靖逸难得怔住。
见他不应,顾怀玉倏地转回脸,眼眸微眯:“怎么?本相亲自来探视,裴都统倒不乐意了?”
裴靖逸哪是不乐意,简直欣喜若狂。
他霍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绕过桌案,双臂一展便将人牢牢锁进怀中:“相爷且听——”
他将顾怀玉的脸按在自己胸膛,“听听我有多乐意。”
顾怀玉被迫贴在他心口,只觉那心跳如战鼓擂动,震得耳膜发颤,他面上冷色收敛,拍了拍那结实的的手臂:“松手,吵得头疼”
裴靖逸松开怀抱,却又不安分地捧起他下颚,宽大的掌心几乎将那张雪色的脸整个托住,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
顾怀玉一抬眼便撞进这目光里,漆黑沉静眸子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他,仿佛天地间再容不下第二人。
这般专注的凝视持续了许久,久到顾怀玉要恼火,裴靖逸才忽然笑了。
与平日里散漫无谓的笑意完全不同,眉眼低垂,竟有几分铁汉柔情的温柔。
顾怀玉偏头避开他的视线,站起身就要离开,“本相还有军务……”
话音未落,裴靖逸手臂一揽扣住他的腰身,顺势往后一坐,叫他稳稳坐在了自己大腿上。
“相爷不是专程来看我的?”
他歪头去瞧那冷若冰霜的侧脸,一点一点地往前凑近,“光看脸就满足了?不打算看看我身子?”
顾怀玉干脆不挣扎,就这么冷着脸坐着,“你的身子,本相早看腻了。”
也不知是谁整日变着法子在他面前卖弄风骚。
裴靖逸轻“啧”一声,再往前凑了凑,嘴唇几乎挨到他耳畔,似在告知秘密般神秘:“那相爷想不想看个新鲜的?”
顾怀玉正要反唇相讥,忽地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脸色顿时更冷:“不看,晦气。”
裴靖逸鼻尖蹭蹭他冰凉的耳垂,气息温热,“可它想见相爷想得紧,憋了好些日子,不如唤它出来给相爷请个安?”
顾怀玉耳尖烫得要烧起来,冷着脸斥道:“闭嘴。”
裴靖逸顺杆子往上爬的本事炉火纯青,声音更低的道:“相爷若真想让我闭嘴,不如用你的嘴堵住我的嘴?”
顾怀玉抬手一耳光扇在让脸颊,“做梦呢?”
裴靖逸将他搂的更紧,挨了耳光更是浑身舒坦,神清气爽,“能梦见相爷这般待我,怕是神仙也要羡煞。”
顾怀玉被他勒得气息微乱,却反常地没有挣脱,忽然问道:“依你之见,三军大元帅谁最合适?”
裴靖逸呼吸一滞。
“相爷若信得过……”他嗅着顾怀玉发间的清香,“不如亲自执掌帅印?”
顾怀玉倒是想,虽然他贪恋权柄,从不干外行指导内行的事。
打仗不是他的行当,外行不插手内行的活,这点分寸他分得清。
他理了理被揉皱的衣裳,当下挣开怀抱站起身来,“起开。”
裴靖逸方才自然想说“舍我其谁”,可二十六岁的年纪摆在眼前——
纵是当年用兵如神的兵仙韩信,执掌三军帅印时也比他大一岁。
这天下哪有二十六岁便能执掌百万雄师的元帅?
顾怀玉知晓军中上下心头的揣测,这位三军大元帅的人选,心中早已定下,只是特意留到了誓师这一天才宣布。
这一日,城楼上旌旗猎猎,军旗翻飞,城下则是密密麻麻的营帐。
万军如潮,声势浩大,一眼望不到尽头。
城楼之上,大小将领按次序站列,十来桌酒宴依次排开,战鼓轰鸣,气氛高昂热烈。
顾怀玉自来并州后,极少正式着装,今日却特意着了朱红蟒袍,玄色披风随风而起。
他刚一踏上城楼,众将便齐齐作揖行礼,他逐一将人扶起,这才于主位落座。
酒席自有规矩,依官职排位,他左手边坐着沈浚,右手边是韩鼎。
本该凑到他跟前的裴靖逸,此刻坐在韩鼎下首,手里握着匕首片肥美的烤羊腿,目光却越过众人直勾勾盯着主位。
顾怀玉淡瞥他一眼,便转向韩鼎:“城中备了多少酒水?”
韩鼎显然准备充足,不假思索便答道:“大约还有数万坛,早些日子得知大军驻扎,已提前从各地征调。”
“全部分下去。”
顾怀玉目光掠过满桌珍馐,又望向城下黑压压的军阵,“每人一杯,算本相请将士们喝的。”
总不能他们在城楼上觥筹交错,却让百万将士干咽唾沫吧?
韩鼎怔了怔,立即招来传令兵。
消息如狂浪潮水席卷,城下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顾怀玉听着欢呼声,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开口:“韩使君,本相今日还有一桩大事未决,想听听你的看法。”
韩鼎立刻恭敬地拱手道:“相爷请讲。”
顾怀玉目光掠过众人,“三军大元帅一职,本相一直迟迟未定,韩使君以为,由何人担当此任最为妥当?”
此言一出,城楼上原本热烈的气氛瞬息一滞。
众人纷纷屏息,暗暗竖起耳朵。
韩鼎为人朴实,略一沉吟道:“相爷明鉴,以下官愚见,三军大元帅之位,须由德高望重之人担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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