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打探,才发觉其中隐患极大。
他干脆手臂一抱,倚坐在案几边,“不瞒相爷,‘贼配军’不是百姓凭空诬名,许多地方厢军都做过抢夺盗窃百姓财物的事。”
顾怀玉眸光一沉。
当兵都敢偷鸡摸狗,说明军纪已然溃散,队伍鱼龙混杂,上头管不住下头。
这样的厢军,太平无事时还过得去,可一旦上战场,面对东辽铁骑,那些只会欺负老弱妇孺的人,怕是能当场吓得屁滚尿流。
莫说是上战场,得知要赶赴前线,都会拖拖拉拉,闹出不少乱子。
他低头指尖点了点眉心,这归根结底,都是老元家给他留下的烂摊子。
厢军无正式编制,朝廷不发军饷,靠地方支应,大宸重文轻武,禁军有世袭军户以保精锐。
但厢军许多是走投无路才入伍,各地混子、地痞、流民混杂其中,若遇到严峥这般铁腕统领尚能练出几分兵样,若是……
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裴靖逸温热潮湿的气息凑到他耳畔问:“头疼了?”
顾怀玉淡淡地“嗯”了一声,情况比他预想的更棘手。
若各地厢军尽是一滩烂泥,即便他派出三倍兵力,也只是虚数。
因为开战那一刻,人就全跑没影了。
裴靖逸的指腹在他太阳穴轻轻打着圈,温烫的触感透过肌肤传来:“相爷可有对策?”
顾怀玉闭目嗤笑一声:“我又不是神仙。”
室内一时静默。
裴靖逸见过厢军,比他更能预见后果——那些脸上刺着番号的厢军若临阵脱逃,便是全副武装的流寇。
大宸不待东辽来攻,自己就先……
这个念头让他掌心不自觉地收紧了托着顾怀玉下颚的手。
“相爷……”他忽然俯身,嘴唇几乎贴上那润白的耳垂,吐着热息问:“可想解解乏?”
顾怀玉此刻满心忧虑,闭着眼也没看见他眼里的直白与露骨,鼻音带着点慵懒:“嗯?怎么解?”
话音一落,他便感觉到一只滚烫的大手搭在他的腰带上,那温度熨的腰侧的肌肤绷紧。
他蓦地睁开眼,正对上裴靖逸灼热的目光——这下流胚子伸出舌尖缓缓扫过唇峰,意图昭然若揭。
顾怀玉眸光几经变幻,忽然大大方方地敞开双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手扣住裴靖逸的后脑勺,不容抗拒地将人往膝间按去——
“操。”裴靖逸低笑出声,乖顺地顺着他的力道俯身,“相爷倒是比我还急。”
顾怀玉耳尖发烫,强作镇定地冷声道:“不是想吃么?少说废话。”
裴靖逸高耸的眉骨投下阴影,那双眼竟比往常更幽深,他单手将碍事的官袍捞起搭在椅背,“那相爷可得看仔细了。”
单独体会和当面目睹,终究是两码事。
顾怀玉虽能说服自己这是权力倾轧,但眼睁睁看着裴靖逸含住那什么,画面刺激得他指尖烫起来。
他索性将袍子扯下来兜头盖住裴靖逸,高高在上地命令:“安分点。”
裴靖逸嘴里的动作不停,将官袍掀起缠在手里,偏偏要让他看个清楚明白。
那双眼眸自下而上望来,眼神里的色气几乎要将他从里到外剥光,像是下一瞬就要把他生吞活剥、当场在椅子上给办了。
顾怀玉猛地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发哑的嗓音呵斥道:“不准看。”
此刻,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笔买卖的“弊端”是什么了。
第83章 排排坐,吃果果。……
檐下雨珠连绵不断,滴滴答答敲打着青石砖。
议事堂内一片沉寂,唯有铜漏滴答声与淅沥雨声交叠。
东征的大小事务都等着宰执拍板定夺,顾怀玉一不在,在座诸人一时也无人敢随意发言。
直到沈浚打破沉默:“诸公,东征粮草调度还需再议。”
“江南漕运的三十万石,需分三批……”
堂内渐渐响起议论声。
众人默契地避开那个空缺的主位,却又时不时往垂帘后瞟上一眼。
檐外雨声渐歇,顾怀玉自后堂缓步而出。
他神色倦懒地倚在主位,朱红官袍衣领松散,嗓音带着几分罕见沙哑:“本相欲调集各地乡兵、蕃兵参战,诸位可有异议?”
裴靖逸随在他身后,大剌剌地在堂下落座。
几位官员目光在他与宰执之间流转,原来裴靖逸的“军机”是真,原本人数已定,哪知顾怀玉回来后,竟要连乡兵、蕃兵都一并抽调,战事紧迫,可见一斑。
顾怀玉既已开口,朝堂上下无人敢驳。
昔日还有清流出头唱反调,如今却是齐齐低头,噤若寒蝉。
谢少陵率先起身,拱手领命道:“一切皆听宰执吩咐,枢密院即刻拟下文书,通报各地,调集乡兵、蕃兵参战,并增拨相应物资与军饷。”
满堂朱紫官员竟连一句“为何”都无人发问。
顾怀玉颇为满意他们的识相,省得他费工夫从中协调。
他屈指支在下颚思索片刻,满堂寂静都在等他等他一锤定音。
“本相记得,禁军月饷是白银一两,米两斗?”
在座唯有裴靖逸是禁军出身,他看向顾怀玉,指腹意味深长地蹭过下唇,“相爷记得没错,逢年过节另赏绢帛,冬至还有炭敬钱。”
顾怀玉耳根子隐隐发热,抵在下颌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嗯,禁军年需——”
“二百七十余万两。”
魏青涯都不需要算盘,脑子一转便脱口而出。
顾怀玉忽然歪头看向他,这个略带稚气的动作与他一身威严官袍形成奇妙反差。
魏青涯顿时面红耳赤,站起身道:“回相爷,将官士卒月饷不等,这二百七十余万两里算入了战甲维修、马匹草料、修缮营垒、冬夏换季补贴。”
数字虽大,但也无人不满。
与其拿银子去给睿帝盖园子,倒不如花在能保社稷安稳的刀兵上,这才是正道。
顾怀玉心底默念一遍数字,忽然屈指一敲案面,“那各路厢军呢?”
这话理应由枢密院来答,可谢少陵起身时却猛地一顿——
厢军的军饷归各地州府发放,账面数字枢密院虽有,但他已不是当初的愣头青,哪里会不知道州府报上来的数字里有多少水分?
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正发到兵身上的,多少被中饱私囊,谁也说不准。
“下官倒知晓些实情。”
裴靖逸忽然开口,这种严肃的场合他还能笑得出来,“但相爷得先准我个小请求。”
顾怀玉不假思索:“准,且说。”
裴靖逸大步走到沙盘前,拔出淮南路的青旗在指尖把玩一圈,随手插回到沙盘里,“此处月饷八钱银——”
“实发三钱。”
“此处欠饷半年。”
“此处不发军饷发陈粮。”
他一连说了七八路的情况,不是克扣军饷,就是欠饷不发,能按照报给枢密院的数字发军饷的,居然连一个都没有。
在座的官员们脸色霎变,大家都是京官,谁能不知道底下地方州府的贪腐问题?
可真没想到情况竟烂成这般地步。
其他官员倒还能保持冷静,但谢少陵的脸色却彻底沉了下来。
枢密院与州府的事务千头万绪,他才刚调任半个月,虽说地方盘根错节的陈年积弊赖不到他头上,可少年气性,最容不得在顾怀玉面前露怯。
他当即起身压抑着怒火问:“裴将军所言可有证据?我这就去与各州府当面对质!”
裴靖逸径直坐回椅中。
哪个男人耐烦跟觊觎自家媳妇的小兔崽子多费口舌?他只朝顾怀玉问:“相爷还没问下官方才求的是什么?”
顾怀玉对州府的问题早见怪不怪。
严峥手下的宁州厢军都会被监军贪污军饷,别说其他州府了。
如今他也算明白“贼配军”这称号为何叫得响——人要是连肚子都填不饱,不抢不偷才真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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