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上还说,杀害吴家华的是新缇当地人,凶手的女儿在十五岁时被老鸨哄骗,卖去了红灯区,几年后找回来,女儿已经是梅毒三期。
淤积在何岭南胸口的闷气终于散了,有一件事,他觉得自己没资格瞒着秦勉。酝酿一会儿,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来望向秦勉:“琪琪格本来有救的,是吴家华故意见死不救。”
秦勉目光没有什么变化,就那么略带着一点遗憾,却非常温暖地包裹着他。
仇恨,愤怒什么都没有。
“嗯,”秦勉开口了,“我知道。”
半个月之后。
隔壁病房的小姑娘出院了,就是她妈歇斯底里逼她练舞的那个。
小姑娘临走之前,给每一个病友送了一只苹果,她要去南方,同学开了一家宠物医院,她私底下考过证,打算去宠物医院里工作。
苹果递过来,小姑娘伸来手臂抱了抱何岭南:“谢谢你在我妈面前维护我。”
何岭南刻意佝背,接受小姑娘的拥抱,尽量减少和小姑娘身体接触的部分。倒不是他嫌弃人家,自己一个成年男人,这女孩单薄纤细,而且他也对她手腕上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疤诚惶诚恐。
再说,他没做啥,不过是“咣当”拍她妈一脑袋菜汤。
苹果用的是进口的蛇果,包装在包花束用的那种彩色透明塑料纸里,漂亮得让何岭南舍不得吃。
又过了半个月,医院给何岭南下了评估:达到出院条件。
何岭南办完出院手续,拾掇好病房的行李,拖着不肯走出去。
在这里边最不用担心的就是自己有精神病,医生护士会帮你处理。
但到了外边,习惯性的惶惶然罩上来,他会不会打人?会不会给秦勉添麻烦?
他正要进入恶性循环,一个人扑到他旁边:“你也今天出院?”
何岭南吓一跳,一看是那位纪托粉丝,大叔今天难得没倒地,穿得板板正正,头发上还抹了发胶。
“我爱人来接我,”大叔笑没了眼睛,“你也是?”
何岭南叹口气,还是点了头,两人一同往外走。
眼看快到护士站的大圆盘,何岭南抬头一看,秦勉旁边,站着一个胖乎乎长相脸蛋红扑扑的大婶。
一看见他们,大婶大步走上来,不知怎么办好似的,两手在长款羽绒服上搓了搓,最后一把拽过大叔行李包,亲亲热热挎住大叔手臂:“咱回家。”
住院部总共三层楼,没有电梯。
走出去就这一条路,何岭南看了看秦勉,一路一边走,一边时不时跟这对夫妻搭话。
“……我老伴可勤快了,以前在厂里年年评标兵,退休了给儿子儿媳看小宝,小宝喜欢游泳,我老伴天天领小宝河里玩,大人都没我们家小宝游的快!”
何岭南:“小宝今年几岁了,上学了吗?”
大婶没说话,大叔把话接过去:“要是还在,今年八岁,得二年级了。”
说错话了,没等何岭南愧疚,大叔伸手拍拍何岭南胳膊:“没事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也好了。”
秦勉沉默地跟在他们三个人身后一步的位置,掏出一张名片,递到大叔手里:“下个月纪托在边月比赛,到了打上面电话,我给你留一张看纪托的VIP票。”
大叔看看名片,不敢接,又抬头看看秦勉:“得多少钱?”
“不要钱。”秦勉说。
大叔捏住名片,犹犹豫豫往回揣,忽地又顿住,再次仰头看秦勉:“那我收下你给的票……还能继续当你黑粉不?”
秦勉面无表情看着大叔,半天,吐出一个字:“能。”
离开医院,何岭南陪秦勉去民宿拿上背包,直接去了机场。
候机时,何岭南端着手机刷TAS战卡,主动跟秦勉搭话:“TAS322,数字赛在边月办?”
秦勉:“嗯。”
“难得,”何岭南啧一声,又问,“你什么时候下场比赛?”
“本来也是322,”秦勉回答,“我推掉了。”
“哦。”何岭南想了半分钟,“为什么推掉?”
秦勉:“因为我在找你。”
何岭南低下头,继续刷手机,刷着刷着恍然大悟,唰地拔高调门瞪秦勉:“谁跟我说,TAS给的一切、让打就得打来着?”
秦勉平静地注视着他:“除了广义的‘一切’,还有狭义的‘一切’。”
这里是机场,吼多吼多人的机场,没人有那闲心专门听他俩说的啥。
何岭南被这么委婉的‘一切’弄的脸红透,偏过头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
一下飞机,久违的潮气扑面而来。
鉴于两人的行李加一起都凑不满一个行李箱,所以省略掉回公寓放行李的过程,直接去找的秦大海。
出租车走南线,路过玉米村。
如今玉米村被开发成特色旅游村寨,完全成了商业化的景区。
说好的“直接”加上暂停,他们在玉米村下了车。
沿途一路不是卖工艺品的商铺,就是一栋栋复古风格的民宿。
何岭南找半天,有个端着拍立得的女孩问他照不照相,他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女孩把他当游客拉活。
他摆摆手,放柔语气:“不了,妹妹,谢谢你。”
“何岭南。”秦勉突然叫他一声。
他侧过头看向秦勉,就在此时,拍立得“咔嚓”一声。
女孩捧着拍立得凑上来,笑盈盈的:“小哥哥,先看看好不好看嘛。”
她手里的拍立得一看就是贵的那种,吐出照片后,一分多钟就显出影像。
照片上的两人都没看镜头,秦勉看过来瞬间,他也正朝秦勉那边看。
何岭南举着照片端详,由衷道:“照得挺好。”
不好才怪,秦勉这么一张没死角的脸,能把秦勉拍难看才是人才。
但他确实觉得挺好,好在照片里的他也看着不错,不是他自恋,他不上相,自认真人比相片好看一点,这张照片里,他下颌线条挺利落,看秦勉的眼神自然柔和,他头一次看自己这么顺眼。
照片和身份证差不多大小,何岭南把照片揣进钱包,问女孩:“多少钱?”
女孩甜甜一笑:“送你们吧。”
何岭南想了想,还是掏十块钱递给女孩。
“谢谢小哥哥!”
女孩乐颠颠走远,何岭南转头看秦勉:“刚喊我干什么?”
秦勉指了指路边一棵小灌木:“你小时候,这里就有这种花吗?”
“花?”何岭南眯了眯眼睛,从灌木最高的一条枝杈上好不容易瞅见一朵红色的花骨朵,当即想起自己在外古拍过类似的花。
想着,何岭南笑了:“我爸以前从外古带回来一把花籽。”他算了算年头,又说,“我爸出事前一年,你见我爸时几岁,七岁?”
“八岁。”秦勉回答,“我和琪琪格八岁那年,何叔叔来福利院看过我们。”
“灌木寿命二三十年。”秦勉望着那朵红色的花骨朵,“说不定是何叔叔洒下的种子。”
何岭南没有说话。
他在小灌木旁边看见了那棵上了岁数的树,当年守着村口但什么都没守住的老树,长了一大堆茂盛杂乱的树枝,树枝互相缠束,老树就这么歪歪扭扭,也活得不错。
安置村离玉米村原址还有一段路。
不只是玉米村,附近好几个村落都搬迁到了安置村。
秦大海的自建房带小院,白瓷程光瓦亮,外层大门敞开,里层纱窗门关着。
何岭南刚进院,就听见花花“喵哦喵哦”喊,小爪抬起来差点把秦大海家里纱窗扒喽。
何岭南快跑几步,毫无停顿肩膀撞开纱窗门,扑进屋抄住花花腋下一把抱起大白猫!
花花湿乎乎的塌鼻梁贴在他脖子上,炸着胡子嗅他,要多使劲有多使劲地蹭他。
没一会儿就蹭他一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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