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赌徒都戴着面具,别人看不见自己的脸孔,多多少少有些无畏无惧,赌场里,输不停骂荷官的,下完注吵吵反悔的,还有身上没钱喊经理签单的。
吴家华身上一堆让人瞧不起的地方,但好歹是一个真心想要搞出名堂的纪录片导演。
现在喊得脖子通红爆青筋,倒和货真价实的赌徒没啥两样。
“你要不去我自己去!”吴家华接着喊,俨然要是何岭南再犹豫,就真不打算带他进去。
何岭南虽然觉得吴家华那两张座位牌蹊跷,却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如果没吴家华,他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钱支付邮轮入场券,万一这家地下拳场真是当年李富立拉何荣耀来的那一间,就等同于找到了凶手的老巢。
“走吧。”何岭南回答。
赌场有多亮,进了地下就有多暗,像已经开演电影的电影院,偌大场地只有中央的八角笼灯火通明。
吴家华摸着黑走的比他快,快要走到座位附近,端起座位牌贴近脸,猫着腰一个一个看座位椅背上的号码。
一只手倏然摸上何岭南的腰,进来这里的人也一样全部戴着面具,何岭南转回头,回头的这么一点点时间,那只手已经继续往下摸去。
类似骚扰太多,何岭南近乎习以为常,挡开那只手,尽可能友好地用英文道:“抱歉,你认错人。”
那人隔着面具发出一声嗤笑,飘进何岭南耳中。
“我不是说过么,我不用看脸,认身材就能认得出。”那声音道,“摄影师先生。”
第34章 要命的把柄
幸运号邮轮。
客舱。
舱顶压得比寻常房屋低,没有窗,门紧闭,这里就是一个大号的密闭盒子。
朱拉尼端着枪顺着何岭南的脸颊往下滑,倏然凑近,盯着何岭南的目光饶有兴致:“你不怕枪?”
“怕什么?”何岭南认出对方声音,目光扫过朱拉尼脸上面具,“新缇不禁枪,你手里这玩意儿谁都能买。”
“挺有意思,怪不得秦勉迷你。”朱拉尼撤回手里的枪,枪口戳在头上搔了搔头皮,“跟你说,秦勉离开新缇时我有点失落,但也没特别失落,我就知道,他跟新缇这地方有缘。”
朱拉尼一抬手,扯掉何岭南西装上的纽扣,掐住纽扣内芯掰开,捏出微型摄像头里头发丝一般细的线路。
连电声滋啦响了几声,淡淡的焦糊味飘起来。
朱拉尼丢下报废的摄像头,扫了眼吴家华:“又是旅游部出资雇来的?说我们是蛀虫,他们也不想想,我们要是塌了,哪个游客还来新缇?真以为自己那几座破庙有人稀罕看?”
“让我先戴上眼镜……”吴家华突兀地说道,“我眼镜在钱包里,钱包你们不让带,进场前存你们那儿。”
朱拉尼冷哼一声,转过身悠哉地迈开脚步。
打手们当即涌上来。
吴家华被拖到客舱的过程中挣扎了半路,被打手一拳凿脸颊上,顿时消停了。
此刻吴家华脸上被打的地方胀成夸张一片,头发也乱七八糟,露出里面贴发根别上去的两枚假发片,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
客舱门关上,朱拉尼摘掉自己脸上面具,随手一扔,视线落回何岭南身上。
朱拉尼刚要说话,何岭南却先一步抬起头:“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李富立的人?”
“李富立?”朱拉尼话头刹住,咽下了呼之欲出的脏话,转而问道,“这名字你听谁说的?”
何岭南心头一跳,朱拉尼的反应不对,不是疑惑,而是警惕。
这意味着朱拉尼知道李富立这个名字,甚至不仅是知道。
——他很可能找对了地方。
“让我戴眼镜!我不戴眼镜看不清!”吴家华突然在一旁大喊。
朱拉尼拧着眉毛凑到吴家华面前:“不是,你想看见什么啊?”
吴家华:“眼镜!”
“烦死了,我一说话你就在旁边叨叨。”说着,朱拉尼抬了抬枪示意站在身后的保镖,“找个背光的地方,把这老头丢到海里。”
吴家华哑火片刻,声嘶力竭喊起来:“我是帕尼部长的朋友!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帕尼部长?”
朱拉尼念着这几个字,自顾自地点点头,蓦地扬手,一巴掌扇在吴家华脸上,把吴家华整个人拍在地上:“那个老不死的仗着自己是破官,不拿正眼看我老爹!你要是他朋友,那你更该死!”
吴家华被打得懵住不动,保镖伸手去抓他,他才飞快爬向朱拉尼:“我很出名……我是导演!拍到的素材已经传给助手,我要是出事、你要是动我,你们就真玩完了!”
朱拉尼叹了口气,抬手扫了扫,保镖登时齐齐站住脚退后。
朱拉尼看了看何岭南,又看向吴家华:“导演,你导过什么?”
吴家华:“《晴朗》!我是拍纪录片的导演,我是美籍!秦勉你知道吧,我拍的他,我拿过奖!”
朱拉尼挑起眉梢儿,手下将吴家华的黑色男士手包递过来,朱拉尼接过手包,把里面的东西翻了一通,除了现金,只有一部手机,再者就是一副无框眼镜。自己戴上看了看,里面没安装任何高科技产品,就是一副平平无奇的近视镜。
朱拉尼略感失望,将眼镜戴回吴家华脸上,过程中镜腿戳到吴家华红肿的脸颊,疼的吴家华眼皮抽搐。
“那我就这样放了你也不行啊,你都说了,你拍了不少船上的素材,一旦放了你,我也招来很多麻烦。”朱拉尼揣起枪,单手托腮望着吴家华,“不如这样,你有没有什么把柄?咱们交换一下?”
吴家华:“什么、什么把柄?”
“就是能让你身败名裂的秘密啊。”
说完,朱拉尼耐心地给了吴家华思考时间,见吴家华迟迟不给出回答,于是又道:“大叔,这不怪我了。”随即拍拍手,保镖再次将吴家华架起来。
吴家华被保镖推到底层甲板上,那些人还继续架着他往边缘走,风吹凉他身上的冷汗,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真会被这群人丢进海里!
使了吃奶的劲儿挣扎,结果被这些野蛮人整个儿一提溜,两脚离了地。
海浪声轰隆隆拍在吴家华耳廓,他的眼镜再一次摔在地上,视野又变得模糊,模糊加剧心里的恐慌。
吴家华嗅着海水的腥咸,被扣在防护栏杆上,半个身体失去支撑探到海面!
“导演,最后三个数,再说不出把柄就把你丢海里咯。三、二……”
“我说,我说!!!”喊破了毛细血管,血味从喉咙反上来,吴家华不管不顾地嚎啕,“我说!”
朱拉尼挖着耳孔走过来:“乱闯过红灯可不算。”
吴家华点点头,又摇摇头,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止不住地抖。
很多话反反复复地说,直到看到朱拉尼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些许惊奇。
半晌,朱拉尼躬下腰低到他面前:“视频还在?”
“我没有删……”吴家华回答,“我是导演,我珍惜自己拍的镜头,我把镜头存在随身带的手机里。这是我要命的把柄,你要是把视频公布出去我就完了!不坐牢也得身败名裂。”
朱拉尼弯起嘴角,哈下腰捡起吴家华的眼镜,再次将它戴在吴家华脸上,顺势搂住吴家华的肩膀:“一会儿,你把这些话跟摄影师先生再说一遍,好不好?”
“……我取消了《晴朗》的拍摄计划。我为了这个项目每年都去外古,每次至少拍两个月,这项目我断断续续跟了十年,实在没看到转机,我很惋惜。我具备顶级导演的品位,知道什么样的作品才有商业价值,所以……”
客舱里,朱拉尼实在听不下去,用手指在地上点了点:“导演,铺垫太多了,说正题。”
吴家华瞥了眼朱拉尼,继续说:“取消拍摄之后,我和第二批摄制组留下取材风景短片,我没把拍秦勉的摄像头全部摘下来,想看看能不能拍到有用的素材,跟了这么久的项目,我舍不得。那晚……摄像头拍到那智力缺陷的女娃娃坠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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