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摔!”秦大海朝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我就是岁数大了走得懒。”
到了站点,公路上偶尔掠过几辆轿车。
秦大海转过身,犹豫一会儿才说:“小勉……跟你关系挺近的,刚才我看他火急火燎出去追你。”
何岭南不太想聊关于秦勉的事,尤其是不想跟秦大海聊。何况他特意出来送秦大海也不是为了扯这些。
“你怎么知道我爸在新缇地下拳场?”他问。
秦大海一愣,答道:“我以前在新缇时候忘了听谁说的了,这事儿也不是啥秘密,一打听就知道……你跟我说的李富立,是咋回事?”
何岭南的音量不受控制地拔高:“你认识李富立?”
“玉米村的么,不认识也听说过,就那么点人。”秦大海拧着眉毛看了看何岭南,“你去新缇要找那个李富立啊?”
“他带我爸去的新缇,给我爸找的地下拳场的活儿。”何岭南说,“找着他,说不定就能找着杀我爸那凶手。”
秦大海脸上僵了僵,两条眉毛重新往一起拧劲儿:“你找啥凶手……当初我被人带去外古国煤矿,一分钱没赚到,连老婆孩子都带不回来,后来又被人转手骗到新缇赌场,忙忙慌慌大半辈子没了,小何啊,你听叔一句劝,别天天琢磨过去的事儿,你这么年轻,得过自己的日子往前看啊。”
往前看。
“我什么也看不见。”何岭南喃喃。
“啥?”秦大海没听清他这么小声,刚好路边公交车到站撒气“哧”一声。
车门打开,秦大海掏出老年卡,快走几步,转回身看何岭南:“欠你的钱,我还是还你吧,万一你妹妹又出问题……”
“少他妈乌鸦嘴!”何岭南打断他,“赶快回家种芋头去!”
送完秦大海,他直接去了训练中心。
选手们都在热身,捶沙袋的,摇大绳的,骑动感单车的,挂双杠上装猴的。
没到实战环节,四四方方围绳擂台里空空荡荡。
何岭南半坐在擂台边缘,后背倚着围绳,调手里的摄影机参数。
擂台正对训练中心门口,穿着通红制服的快递员在门口一亮相,何岭南第一个看见他。
门敞着,快递员站在门口地毯,低头看向手里的快递纸盒,头越抻越低,眼睛都快贴到快递单上,就这么一边使劲看一边念道:“地里木拉提·努尔哈·阿不都热西提……的快件!”
何岭南挑高眉毛,把摄影机放到一边,想知道这么长的名字属于谁,结果看见可乐一溜儿小跑到了门口。
何岭南盯着可乐。
可乐拿完快递,路过何岭南,大概以为他好奇自己手里的快递,主动介绍道:“我买的牙膏,就你在新缇送我的那个不咋好找的牙膏,我拍照在网上买到了,我妈也觉得好用,我买了十多管呢!”
何岭南想了想,问:“你小学考试来得及写完名吗?”
“来得及啊!”可乐说。
何岭南若有所思点点头:“你几岁背下来的自己全名?”
可乐抱着快递盒子:“我会说话时候就知道自己名啊!”
何岭南:“你身份证上,名字那一栏是不是戳到照片脸上了?”
可乐睁大眼睛,像被街边摆摊算卦的瞎子说中生辰八字一样:“哎?你咋知道?”
何岭南搓了一把脸,朝可乐摆摆手:“没事儿,你玩去吧。”
他瞅了一圈,没在那堆器材里见着秦勉,没忍住问可乐:“等会儿,秦勉呢?”
“勉哥在楼上游泳,你还没见过勉哥咋游呢!”可乐说着抬起手在何岭南背上推一把,“快上去瞅瞅!”
第23章 就得裸奔才能好!
看可乐这副显摆的兴奋劲儿,何岭南不大想驳他面子,起身拐去电梯上楼。
他其实猜到了大概。
毕竟秦勉是个人,游得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水里噌噌长出一对鲨鱼角。
猜到归猜到,真正看见,还是被视觉效果晃了神。
阳光从落地窗切进泳池,浅蓝色的水摇摇晃晃,仿佛飘着几百颗荡漾的蓝宝石,等等,蓝宝石得沉底,仿佛飘着几百颗荡漾的透明蓝塑料纸。
何岭南鄙视了一下自己的比喻,往前走,靠近泳池。
透明蓝塑料纸在秦勉的肩胛骨上碎成了一闪一闪的星。
那片背肌始终没有完全从水面露出来,秦勉沉在水下,颈后背与表层那部分水面保持着一段距离,只有划水时手臂偶尔露出来。
大约三十米的泳池,何岭南进来时秦勉在另一头,现在游到他站着的这一头,一次都没把头露出来换气。
湿淋淋的手臂倏然劈开何岭南脚边的水面,他发现自己也跟着憋了半天没喘气。
这体能确实秀。
秦勉从水幕中仰起脸,摘掉护目镜,两手在泳池边缘一撑,轻松扭过身坐在上头,这才看见了他。
何岭南吹了个口哨,半蹲下来:“你有几个肺啊,游泳都不用把头伸出来?”
秦勉拿过泳池楼梯上的浴巾,披在肩膀上,重新看向他:“我伸不出来。”
“啊?”
“我没学会把头伸出水面的游法。”秦勉说。
何岭南:“……”
他此刻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听见可乐真名叫什么拉不拉提,愣了愣,瞪着眼睛呛回去:“不会换气呗?那你不就是不会游吗?”
大概他声太大,秦勉沉默片刻,复述道:“我不会游。”
有一种古古怪怪的乖巧。
“我换衣服。”秦勉起身上岸,水珠溜溜甩一地。
再从浴室出来,这人已经穿好衣服裤子,抬手递给他一管涂外伤的药,看包装就挺金贵的,拇指大小的一管药。
何岭南坐在更衣室中间那趟长凳上,接过药膏,瞥见药膏管上还有一行小字:易敏皮肤专用。
“不用帮忙吧?”秦勉问。
何岭南抬头观察着秦勉的表情,自从他意识到秦勉中文表达有小瑕疵,比起秦勉说了什么,他都会更留意看秦勉的表情。
何岭南:“你可以问,用帮忙吗?”
秦勉用尾音相同的扬起音调模仿道:“用帮忙吗?”
何岭南:“不用。”
秦勉又沉默地盯他,大概以为他会说“用”,表情有点吃瘪、有点疑惑。
砸那一下在肩上又不在背上,他看的见,帮啥忙啊。何岭南把两条腿向外侧一挪,背对着秦勉坐在凳子上,脱掉上衣,挤了药,抹在肩头。
抹上登时,那一片皮就微微发烫。
重新套上上衣,转回身坐着。
秦勉用过的毛巾已经丢到洗衣篓里,更衣室没开空调,一大颗水珠或者汗珠从秦勉发丝流到前额,被眉骨拦了一道,秦勉掀起T恤去擦前额,大片腹肌就这么露在何岭南眼前。
这个体脂率真不常见。
有美感,吃药和PS都达不到的天然美感,就得是身体本身具备这个量级的骨架,还有优越比例,才能挂住这样的肌肉。
啊,不行,得耍流氓。
“再往上点,你脑门上沾了泥巴。”何岭南开口。
再扯上去一点,再让他多看一会儿。
秦勉一手拽着T恤衣摆没动,侧过头看了看身体右侧。
在秦勉身体右侧,是一面等身镜。
干干净净一览无余的等身镜!
请问!撒了个谎,然后立即被戳穿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何岭南急中生智,挤了一点小药管中的白色药膏藏在自己指腹,飕地扑上去,朝秦勉前额上一抹,秦勉后仰去躲,药膏将蹭到秦勉鼻梁。
“是不是沾了东西。”何岭南说完,下意识要跑,这大概跟小学生偷偷拽漂亮女生马尾辫,拽完就跑一个道理,虽然他当小学生时没拽过女孩子马尾辫。
在脑中还不忘为自己辩白耽误了逃跑,刚背过身,脖子就被那条体脂率惊人的手臂钳住,他拆了半天,挣出一身汗没能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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