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手机看了太久,晕车带来反胃,他加快滑动,找到那行号码,拨过去。
电话接通极快,何小满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怎么了?是不是我哥……”
“何叔叔被杀,是哪年的事情?”秦勉问。
手机静了一会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勉:“提出问题的是我。”
何小满沉默的更久,说出了一个日期。
——是十七年前的七月一号。
斯蒂芬李在日期上没有撒谎。
他在探视室里对秦勉说过:“十七年前的七月一号,穆萨在边月城杀人之后,直接去了棉国,一直藏在棉国寺庙,直到被抓。”
“谢谢。”
挂断电话,拨下秦大海号码。
手机响到一分钟,还没有被接起。
秦大海在酒店,这些年秦大海习惯早睡早起,这么晚了,秦大海一个从癌症中活下来的老年人,还是自己亲爹,冲这份血缘,秦勉也不该打扰他。
提示音自动拨停,秦勉当即摁下系统自带的自动重拨。
将手机摆在座椅上,拎起一旁的纸袋。
他小心翼翼掏出里面的茶罐,碧绿的玉瓶被街边的霓虹映出一道道彩光。掀开盖子,茶叶上头,赫然摆着一片碎掉的陶瓷。
陶瓷上向外延展收尾的形状泄露出,它来自茶杯边缘部分。
第54章 当场击毙
电话接通,手机传出声音:“喂……小勉啊,弄啥?”
秦大海困得直跑调。
秦勉盖上茶罐盖子,拾起手机贴到耳边:“爸,那个赌场掌柜,长什么样子?”
“你问坤金悠?”
秦勉放轻呼吸。
“单眼皮,肿眼泡,鼻梁挺高,鹰钩鼻,身高和我差不多,但挺壮……”
“身上有没有纹身?”
“没有。”
“金牙确定在下排右侧?”
“……对啊,小勉,你跟爸说你问这干啥?”
果然。
穆萨口腔下排偏右的位置缺了一颗牙齿。
秦大海的描述里,掌柜下排偏右的位置镶嵌了一颗金牙。
穆萨肩膀会时不时控制不住地哆嗦,秦大海之前说过,赌场掌柜坤金悠年轻时过量使用兴奋剂,有动不动打摆子的终身后遗症。
假设穆萨就是赌场掌柜坤金悠。
单眼皮,肿眼泡,这和秦勉在探视室看到的穆萨不一样。
穆萨鼻梁挺拔,明显带鹰钩,这部分和斯蒂芬李最像,至于眼窝内陷、眉骨高耸,这是大多数新缇人都具备的样貌特征。
穆萨除了比斯蒂芬李矮,比斯蒂芬李胖,五官大致和斯蒂芬李一样。
有没有可能,斯蒂芬李挑选和自己五官条件差异不多的傀儡送去整形,谎称是双胞胎,然后买通警方,送傀儡入狱,顶自己的罪。
这样即便有亲眼见过斯蒂芬李犯罪的人,也会相信斯蒂芬李的说辞——犯下诸多罪行的是穆萨。
斯蒂芬李宣称穆萨是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所以只要证明穆萨和斯蒂芬李根本不是双胞胎,就能将当年的案件重新撕出口子?
秦勉靠在座椅靠背上,血液在身体里打颤,血管泛起一波一波的麻木。
所以何岭南那天见到斯蒂芬李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秦勉抬起手,摁住太阳穴,几乎要把自己的颅骨压出裂痕。
何岭南当时是用怎样的心情把真相咽回去的?
秦勉闭了闭眼,抬起头:“再开快点。”
“不能再快了,老板,你自己看,前边有交警呢,咱们再快就得被截停了。”
秦勉顺着这雇佣兵的示意往前看。
当地交警穿着深蓝色的制服,密密麻麻压在车头。
临近那条大名鼎鼎的鸭街,穿着女款裙子的浓妆年轻男人三三两两地从街边走过。
绿化道里,榕树暴露在外的褐色气根缠绕着一条条水晶灯绳,街头艺人蹲在水晶灯帘里,一下下敲打着手中的皮鼓。
秦勉输入数字,拨下号码。
手机滴滴的等待音和皮鼓的节奏融在一起。
电话接通。
秦勉:“阿伦警官,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想申请重启穆萨的案件。”
“你上次管我要穆萨的庭审视频,这次又说要重启案件,”阿伦叹气声传入手机听筒,“秦勉,你再出名也是一个外国人,你给我女儿请来世界上最好的心脏专科医生,救我女儿一条命,我感激你,但凡你的比赛,我买十张门票带全家去支持你,但没有新的补充证据,这案件……”
“我有,”秦勉打断道,“我有斯蒂芬李的DNA,可以证明穆萨和斯蒂芬李没有血缘关系。”
——纸袋里,茶罐装着碎瓷来自斯蒂芬李用过的茶杯,他拿的那一块,是被斯蒂芬李嘴唇碰过几次的杯沿儿。
“穆萨这个人根本不存在,罪犯从一开始就是斯蒂芬李。”
斯蒂芬李别墅。
茶香徐徐飘进鼻腔。
斯蒂芬李拿起茶杯,将已经晾温的茶水一饮而尽。
裸拳赛事总裁保尔·罗梅罗是一个酒鬼,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可是这人在桌上一个劲儿劝秦勉喝酒,着实是有些没品,毕竟秦勉是他的“商品”,不是廉价的玛瑙翡翠,而是赌石街时隔几十年才开出的“满翠”。
斯蒂芬李看了眼跪到茶几另一侧倒茶的管家,留意到茶台上缺失的主人杯,扫了眼里里外外都宛如崭新,没装一丁点碎屑的垃圾桶:“碎茶杯你收掉了?”
“收掉了,”管家回答,“已经拿去扔进社区垃圾箱,傍晚时垃圾车收走了。”
那只茶杯不值钱,不是斯蒂芬李舍不得用古董,大师说死人用过的东西上带着气,他用了,会沾上霉运,所以他的日用品都是常新常换。
斯蒂芬李阖上眼皮,将后背服服帖帖靠在沙发靠椅,两只手在大腿上敲出不同的节奏。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
他小时候在新缇剧院里打皮鼓。
一种新缇特有的皮鼓,左面用母黄牛皮,右面用水牛皮,一左一右,音色或沉闷或明亮,还时不时需敲在竹条位置,一天的戏演完,冰敷一晚手腕,第二天接着打鼓。
心跳的下颌两侧肌肉跟着绷紧,不排除是果酒度数太高的因素。
睁开眼,扫见茶几下方摆放的另一罐外古茶叶,忽然道:“我进屋换衣服时,秦勉和你说什么没有?”
“他见我用纸巾擦地板上的茶水,问我为什么不用拖布,我跟他解释,用拖布可能会渗水,泡坏地板。”停了停,管家又说,“秦先生还帮我收拾了碎茶杯。”
碎茶杯。
他喝过水的茶杯。
斯蒂芬李腾地坐起来,拧紧眉毛拿起手机拨号。
“您找我?”
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斯蒂芬李道:“方不方便说话?”
“就我自己,您说!”
斯蒂芬李:“马上给穆萨办理转狱!”
“这……我说过,您太着急了,穆萨就是个文盲,进监狱时吞药成哑巴,我们没有必要现在冒风险给穆萨转狱啊?”
斯蒂芬李嘴角微微抽动,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发出颇为亲和的笑声:“好。”
“您放心!穆萨这边不会出任何纰漏,我今天上午开会,听说今年的杰出贡献市民奖又要颁给您?”
“没错,杰出贡献市民,”斯蒂芬李笑着,话锋一转,“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市民,怎么敢质疑长官的决定?”
斯蒂芬李七岁时,剧院出了一次事故,男演员顺着三米长的竹竿爬到顶,手一滑,从竹竿顶端摔到舞台上。
那声尖叫,和最后身体砸在木地板上的巨响仍时常闯到他的梦里。
他爬得太高,摔下去会粉身碎骨。
不想粉身碎骨,那就一次也不能摔。
车路过住院部大门,没有减速,拐过楼角就是医院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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