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的毛太厚了,压在他身上像一只火炉,他摸到枕边的空调遥控器,又将温度调低几度。
轮胎碾压水泥路面的声音传入耳,他微微偏过头,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窗外,何岭南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门关上,“啪”的在午夜带出回声。
本就因呼吸暂停而刺痛的心脏几乎要抽搐起来。
出租车车灯在墙上洒下一串光,像几尾逃窜的鱼。
窗外很快重归静谧,秦勉注视着墙壁上闪闪烁烁的光芒,忽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左眼下方,曾经有一抹水痕。
现在已经完全干透,一点湿意也摸不到。
他看着花花,花花的独眼漂亮得像一颗晶莹的玻璃球,玩具店里摆在最高的货架上,那只毛绒娃娃有着和花花很像的眼睛,琪琪格最喜欢那只毛绒娃娃,等他终于攒够了钱,毛绒娃娃已经卖光了。
“我死掉他会哭。”他说。
花花张开嘴嘎吧两下,没发出声音。
“我知道,我没有想多。”他对着花花解释道。
不怎么甘心,又看着花花问:“至少比陌生人要重一些?”
花花舔了舔爪,低头用爪子蹭蹭耳朵。
秦勉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坐起来,拿起手机,拨通朱拉尼的号码。
他知道自己也许很快就会为这决定后悔。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
“大明星,你找我?”朱拉尼率先开口。
秦勉不意外这通电话如此迅速地接通。
那边有明显的海浪声,朱拉尼语气轻佻愉快:“怎么?改变主意,愿意和我老板见一面了?”
是。
不论何岭南要找谁,要做什么——他想帮他找,帮他做。
回答的话还没张口,灯光再一次透过落地窗晃过秦勉的眼睛。
秦勉偏过头,再一次看见那辆出租车,刚才接走何岭南的那一辆。
车门打开,何岭南从出租车里走下来,一抬头就隔着落地窗和他对视上。
“喂?”手机里,朱拉尼招呼道。
秦勉摁断了这通电话。
何岭南在他的注视下小跑到落地窗窗外,屈指敲响玻璃,眼底晃动细碎的光,“三个月是吧!你可别再搞十倍违约金,我害怕!”
第18章 你别轱辘我。
秦勉答应了不再搞十倍违约金为难他。
其他人搭乘直飞回国,秦勉买的转机,因为转机这趟航班让猫进客舱,秦勉家亲生猫可以大喇喇趴爹腿上。
何岭南跟着坐了转机,回去得飞七个小时,他怕万一秦勉睡着憋死。
虽然明白呼吸偷停的运作规律不是这么简单粗暴,但憋死的可能性毕竟不等于0。
他那天晚上是真的打算离开秦勉去找吴家华,可出租车拉着他开出两公里,他就被担忧勒得喘不上气。
秦勉呼吸偷停这毛病好之前,他不想离开这人,他想待在秦勉身边,直到秦勉好了为止。
可乐也跟秦勉坐了转机,何岭南觉得挺好,秦勉安全系数又提高了,即便他没及时发现秦勉不喘气,可乐也能发现。
何岭南掏出飞行模式的手机,新缇办的电话卡不是全球通,落地之后就用不了了。
这样何小满就更找不到他了。
他不接何小满的电话归不接,何小满那头至少能听见“嘟嘟嘟”打通的提示音,这回再打,大概是提示不在服务区或者已关机。
他既怕何小满担心,又不想告诉何小满自己回国,反正等秦勉好了他还得去新缇。
空姐发餐,国外航空公司,发的是白人饭。
何岭南抠开黄油小盒的盖子,正要往自己面包上扣,发现一旁的秦勉在看,看他手里的黄油。
“你要吗?我这个给你?”何岭南问。
秦勉小幅度摇头:“你说呢。”
何岭南正为自己新缇电话卡落地之后就打不通的事烦恼,没仔细思考秦勉摇头表达的意义,只听见那句阴阳怪气的“你说呢”,于是把小盒里的黄油块整个倒扣到秦勉面包上。
吃就吃呗,你说呢你说呢,我说什么我说。
坐他俩前排的可乐噌地回过头,先是看了看何岭南,然后看向秦勉面包上堆着的那块大黄油。
“勉哥不吃黄油!”可乐瞪大眼睛道。
“啊?”何岭南挑了挑眉,瞥了眼秦勉,果然看见秦勉小心翼翼地拿着塑料叉子,把面包上的黄油扒拉到一边儿。
可乐:“中文不是勉哥母语,他只是说话没有歪果仁口音,你不要下意识觉得他中文水平和咱们一样!他没那么好!勉哥说‘你说呢’,表示的是反问,意思就是单纯的‘不’,当然不!”
当然不吃了。
当然不是了。
当然不可能。
被秦勉差点勒死的那一刻,何岭南曾经得到过“你说呢”这个回答。
“你想要杀了我吗?”
你说呢。
那这么说,正确的翻译应该是:我怎么会想杀了你?你怎么会这么问?
有一丝丝莫名的兴奋,还有一丝丝愧疚。
黄油已经融化渗到秦勉的面包孔隙中,秦勉认认真真端着塑料叉子尽其所能地揩走剩余的黄油。
何岭南看不过去,把自己还没有放黄油的面包换到秦勉面前,拿走了被秦勉撅半天的那块,还在旁边黄油里多蘸了蘸。
“谢谢何老师。”秦勉说。
何岭南认认真真品了一下,还是觉得秦勉叫何老师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敬称,怎么听怎么像故意逗他。
猫从航空箱出来放了会儿风,在何岭南腿边蹭了半天,回箱子里之后,秦勉像个叮当猫一样掏出一个粘滚,朝何岭南伸来。
何岭南连忙拒绝:“我没有洁癖,粘点猫毛挺好,你别轱辘我。”
秦勉点点头。
十分钟后,空姐收走吃过的餐盒,飞机里关了灯。
鉴于曾经见识过秦勉睡着不喘气时的样儿,秦勉一闭眼睛小憩,何岭南就颇为紧张地留意着秦勉呼吸。
空调温度低,人手一件毛毯。
何岭南专心致志盯着秦勉的脸,没留意从毛毯里伸向他的手,那只手伸到扶手,在何岭南的手背上拍了两下,秦勉闭着眼睛,轻声道:“我在交通工具上睡不着,你睡吧,不用盯着我。”
“嗯。”何岭南应了一声。
声带震动,像有很甜或者很咸的东西滞在嗓口,一定是刚刚的黄油,有点不舒服,何岭南清了清嗓子。
这趟航班头等舱本就没几张座位坐人,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也都在呼噜噜睡觉。
何岭南没有移开停在秦勉脸上的目光,因为没人会留意到这件事,包括秦勉。
秦勉的手拍过他手背之后,搭在扶手上没有动。
扶手宽阔,飞机遇到气流开始轻微颠簸,秦勉的手时不时地撞上他,或轻或重。
这点隐秘的接触让何岭南窃喜。
直到一个猛烈的颠簸,不少人发出咒骂,秦勉收回放在扶手上的手,睁开眼睛看了看航空箱里的猫,猫没受影响,吧唧吧唧嘴,使劲闭眼睛的动作看起来确实有用功睡觉。
中途在一座北方城市转机,需要在航站楼里等两小时。
何岭南之前在非洲,这两年在新缇,一件厚衣服也没有,没想到航站楼里也这么冷,冻得他牙打颤,幸亏可乐随身背包里有一件羽绒服,借了他穿。
再回到飞机上也没缓过来,好像在航站楼里冻透了,脑袋疼,左边脑袋轻,右边脑袋重,往轻的那边斜半天,也没能把脑浆倒腾匀乎。
落地边月城,凌晨五点。
回国前听秦勉说在边月城训练,何岭南是有诧异的。
边月城是离何岭南长大的玉米村最近的城市,邻居们闲聊说的“去城里”,去的就是边月城。
不过也没那么诧异,格斗资源发达的城市拢共那么几个,边月城算一个。
边月城比新缇冷一点不多,快到降落,空姐播报外面实时温度二十二度,现在临近过年,已经是边月城一年到头能掏的出来的最冷温度了。
上一篇:佩尼达日落
下一篇:错把太子爷当穷学生甩了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