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廊桥往航站楼里走的时候,秦勉忽然站到何岭南旁边:“边月城从不下雪,你为什么要收那条围巾?”
秦勉手里拎着装着猫的航空箱,走得不快,说话的语气就像是随口一问。
秦勉在外古国时送给过他一条围巾。
何岭南蜷了蜷手指,血往脑子里冲,心跳噗通噗通加快,明知道秦勉问的那条围巾就在他肩上的背包里,白色围巾,他当护身符一样随身带着,仍是看着秦勉装傻:“什么围巾?”
对视一秒钟,秦勉笑了笑:“没什么,不记得算了。”
何岭南在原地站了片刻,出了廊桥,继续跟着人流往前走。总觉得刚才秦勉眼中有他没见过的情绪,断断续续地琢磨那是什么,发现前头的秦勉又停住脚步。
“怎么了?”以为秦勉还会说跟围巾有关的话,何岭南稍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有人喊你名字。”秦勉向他身后望去。
“岭南!”
清晰的女声传进何岭南耳中,何岭南回过头,看见一个戴墨镜的五十多岁的女人。
其实光看脸他不大敢认,毕竟那墨镜有半张脸大,不过这个声音他认出来了,他的亲妈白天妹。
“这孩子,我越喊你你越走,”白天妹踩着高跟鞋捣到何岭南面前,手伸到何岭南胳膊上搓了搓,“是不瘦了?”
“白姨,”何岭南把那只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扒拉下去,“挺长时间没见你。”
白天妹扫了眼一旁的秦勉,发出令人尴尬的假笑,笑完才问:“这位是?”
“我老板。”何岭南回答。
下飞机前,秦勉已经戴上了口罩,何岭南介绍完,秦勉朝着白天妹彬彬有礼道:“阿姨好。”
“哟,好高啊,是明星吧?抱歉,我平时也不怎么看电视。”白天妹又看回何岭南,“你现在给明星当助理啊?对嘛!踏踏实实找一份工作,别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
说完又看向秦勉,“我跟你说,聘我们小南就对了,不管你长啥样他都能给你拍的特有范儿。”
说的像秦勉长相多么丑似的。
何岭南听着白天妹絮叨,偷偷瞥了眼秦勉的反应,有些难堪。
自己家里的破事,自己面对已经很糟心,不乐意给秦勉看。
白天妹,何岭南的亲妈,和何荣耀离婚之后,没告诉城里的男朋友自己有孩子,所以让何岭南和小满管她叫姨,说何岭南他们是她远房亲戚家的孩子,爹妈都死了,怪可怜的。
何岭南挺佩服白天妹跟她男朋友说她自己死的早时那样子,眼睛都没带眨一下。
其实白天妹对他和小满挺好,两个半大孩子,总有缺钱的时候,她接济他们很多。
何岭南第一台拍立得就是白天妹送的,当时他悲愤得不行,想砸掉,但又想到可以端着这部拍立得去海边拍游客赚钱,就没砸,低着头小声跟白天妹说了谢谢。
从那时起,也就没那么怨恨白天妹了。拿了白天妹的施舍,咋好意思继续怨人家。
何况白天妹比何荣耀有能耐多了。小时候何岭南盯着小卖部货架上的巧克力,何荣耀退了手里的烟,才匀出钱给他买巧克力。何小满因为心脏不好,连带着肠胃功能也差,好几岁了还得喝好消化的米糊,何荣耀经常买不起米糊,就把粥煮到完全烂糊,撇上头稠稠糯糯的米糊喂何小满吃。
“你给姨留个卡号,”白天妹掏出手机准备记,“快过年了,姨给你包个红包。”
“不用。”何岭南说。
白天妹大半夜戴个墨镜,他本来以为她去割了眼袋之类的,白天妹低头看手机,墨镜从鼻梁上滑下一小截,他突然看见白天妹眼角的大片淤青。
何岭南瞪大眼睛:“他又打你?”
白天妹愣了愣,推了推脸上墨镜:“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话没说完,一个一身酒味儿的胖子站到白天妹旁边,眼睛费好大劲撑起肿泡的眼皮看了看何岭南,问白天妹:“这小子谁啊?”
何岭南看着白天妹,音量不自觉拔高:“我问你,他是不是打你?”
白天妹端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是手机银行转账页面,就等着输卡号。
胖子撇着眼珠儿扫了眼白天妹手机屏幕,又看向何岭南,突然抬起手照着白天妹脸上糊过去。
这一下毫无预兆,何岭南没来得及制止,眼睁睁地看着白天妹墨镜被一巴掌扇到地上。
那胖子大着舌头朝白天妹嚷嚷:“妈的不要个比脸,就知道你在外边养人!这小子几岁?快能当你儿子了吧!”
胖子举起手,还要再打,被何岭南一把推在肩上,胖子整个人往后摔在地毯上。
“别动手!没事没事……”白天妹举起胳膊上来拦何岭南。
另一头,地上的胖子栽栽愣愣站起来,嘴里大骂着扑向何岭南。
没等何岭南迎上去,腰被一只手一勾,等那道身影遮到自己眼前,他听见结结实实的一声打在肉上的响儿。
胖子那一巴掌抽在了秦勉脖子上!
何岭南接一下子懵了,旁边航站楼出口外边飙出“嗷”一声。
循声望过去,一个举着秦勉人形立牌、穿着印了秦勉彩画T恤的粉头子单手撑住栅栏一翻,跑得脚底下眼看喷火星儿,呼呼哈嘿冲到他们眼前,一把薅住胖子头发:“丫丫的,你敢打我们勉神!?”
第19章 “是,你是有效刺激源。”
现场非常混乱。
外头来接机的粉丝一眼看不到尽头,何岭南猜测以往粉丝不会这么大阵仗给秦勉接机,但这次毕竟打赢了列昂尼德回来的。赛前秦勉一边倒地被看衰,如今赢了,这么争光的事,肯定有大老远特意跑到边月城接机的粉丝。
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个跟秦勉动手的胖子。
胖子衣服都被粉丝撕了,露着一身层层叠叠的膘,十分辣眼睛。
机场保安护着他们几个走工作人员通道出了机场。
何岭南回头一看,白天妹还跟在他身后,大概是被保安当成秦勉这边的随行人员。
接秦勉的车早早等在停车场。
秦勉回过身对白天妹说:“阿姨,坐我们的车,先送你回去。”
白天妹墨镜被人踩碎了,现在那张脸上只有厚厚的粉底和粉底都挡不住的淤青,她露出僵硬的笑,朝秦勉摆摆手:“你们先走吧……我等你叔叔一会儿。”
何岭南觉得恶心。白天妹用“叔叔”代指那个胖子,他恶心。
本想忍下去直接上车,一口气没喘顺,越喘越岔气,他转回头,看着白天妹:“白姨,找个不打你的男的不行……”
“找谁?找你爸?”白天妹蓦地喊起来,“你爸活着的时候穷到天天去寺庙里的王八壳上偷钱!他是不打我,但他心里要是真有咱们,会命都不顾天天跟人打拳?名堂没打出来,打出不可逆的脑损伤!我不想后半辈子伺候一个瘫子,我为我自己想出路,我他妈有错?你个兔崽子凭什么说你老娘我!”
何岭南动了动唇,定定看了白天妹一会儿,可能因为前两年白天妹做过提眉手术,过高的眉峰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像寺庙里怒目圆睁的门神。
何岭南觉得更难堪了,这回倒不是因为秦勉还在一边儿看,单单是他此刻面对自己亲妈这副样子。
他不在乎何荣耀有没有脑损伤、何荣耀岁数大了会不会瘫痪,就算瘫痪也比现在好的多啊,至少他还能有个活着的老爸。
跟着秦勉上了车,缓了一两分钟,把自己后背从靠椅上撕下来坐直,探着脖子看了看脚边的航空箱:“没吓着你的猫吧?”
“没有。”秦勉说。
白猫为了附和主子,还走近航空箱笼门,用毛茸茸的脸蛋蹭了蹭笼门。
“不是偷。”何岭南为何荣耀解释道,“我爸没偷过功德钱。寺庙里经常有游客往乌龟泥塑上放零钱和零食,我爸从来不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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