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小满病好了,以后再也不用天天打针遭罪。
将手臂横在桌上,头枕上去,歇了一会儿,琢磨充上电了,抓起手机,摁了摁侧边条。
欢迎页面哗啦啦响起来,开机成功。
没立马动屏幕,得给它时间让它加载,不然直接划容易死机。
等了十几秒,试探着点下相册,相册迟迟顿顿跳出来。
他手机里存了不少花花的视频,可乐以前发给他的。
挑一个点开,呼噜噜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何岭南感觉能嗅到花花身上那股小猫焦糖味一样。
视频进度条走完,点住进度条拉回开头,又看一遍。
反复几次,才滑下一张。
下一张不是视频,是照片。
他在病床上拍的秦勉。
想划过去,手指贴在屏幕上,照片颤动,却始终没有划过去。
来电页面骤然跳出来,盖住秦勉。
新缇号码。
心一沉,手指划向接通。
手机音孔传出声音:“何摄影师,你好。”
——谁认识这人?谁认识这人?谁认识这人?
——你不是说跟何荣耀有仇吗,我解了气,也让你解解气。你捅他几刀!
——这是原TAS配对师,斯蒂芬李。
手机“啪”一声砸在大理石桌面,何岭南缩回手,用右手抓住自己左手,拇指死死摁在手背淤青上。
疼痛暂时逼退幻听。
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听见手机里的斯蒂芬李说道:
“何摄影师,我弟弟给你造成的伤害,我再次给你道歉。”
“你想要什么?”
“你记得秦勉登上幸运号邮轮的事情吧?秦勉在地下拳场的比赛视频,我这里有,一旦公开,会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甚至断送职业生涯。你也知道,明星选手和黑帮搅在一起,在哪个国家都是大忌。”
牙齿开始止不住打颤,何岭南松开左手,两手无意识地攥在一起,冷,冷得受不了。
何岭南抬起手,扯住自己头发,发出声音:“你要我做什么?”
斯蒂芬李:“我只是想提醒你,好好治疗,不然你的精神分裂症那么严重,胡乱说话甚至报假警,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何岭南听懂了斯蒂芬李的威胁。
如果他报警,斯蒂芬李就公开秦勉在幸运号上比赛的视频。
再者,他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单单只有他一个人的证言,连立案标准都达不到。
“何摄影师你放心,秦勉对我很重要,我一手捧红了他。他让我相信,我也可以做一个好人,做一个造福社会的杰出公民。”
何岭南不确定斯蒂芬李什么时候挂掉的电话。
眼前的色彩天旋地转。
行色匆匆的乘客身上穿着各种各样的衣物,碎花连衣裙、白色针织衫、明黄的卡通T恤……那些色块飞速旋转,在何岭南视网膜上拧成一团黑。
他闭上眼,黑暗中,高跟鞋叩响地砖、婴儿啼哭在耳中炸响。
胃里蓦地泛起酸水,他干呕出声。
一把捂住嘴,跌跌撞撞闯进洗手间,没来及跑到隔间,直接吐在洗手池里。
只吐出了没来得及消化的奶油面包,还是在机场买的,挺贵呢。
漱口,洗脸,用袖子擦了擦滴水的下颌,走出洗手间。
背包还在座位上,充电中的手机摆在座位扶手上,旁边站着一个青年。
“晕机了吧,”青年掏出一条口香糖,递到他面前,“吃吗?”
“不了,”何岭南说,“谢谢。”
他坐回座位,旁边的青年整个侧过身来盯着他看。
这种盯法儿不礼貌,何岭南朝对方看过去。
那人道:“刚刚,有个美女站你旁边,一直端着手机眼巴巴看你,估计是想要你联系方式,你没看她,她自讨没趣,走了。”
何岭南完全没印象。
估摸正是他最难受的时候,看什么美女,不吐美女身上算不错了。
青年笑吟吟往下说:“那美女可是真漂亮,这你都不看,你不喜欢女的吧?”
何岭南:“?”
“我一般不做这种事,”青年掏出手机,“但你长得太合我审美,是乌城人吗?还在念大学么?”
何岭南扫了眼对方探到自己面前的手机,没动:“我三十多岁了,精神分裂,暴力倾向极其严重,正在找地方住院。”
青年愣了愣,笑起来:“你说话真逗,我没别的意思,就想跟你交个朋友。”
何岭南叹了口气,没搭话,移开视线仰头望向电子屏,航班号一行行滚动,他掏出新缇到乌城的上一趟登机牌。
只是看到新缇到乌城的航班时间最近,才买的这一趟。
还没确定下一趟飞机目的地。
他从来没来过乌城,不过听说过这座城距离外古最近,常住人口里少数民族占多数,当地人基本都能讲外古语。
一位抱婴儿的女士坐到何岭南对面。
那股特有的婴儿爽身粉气味传进何岭南鼻腔,小孩哽咽了两声,忽地张大嘴放声哭嚎。
登机牌登时被何岭南抠裂,他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踩在地砖上的腿蓦地失控地抖动起来。
爽身粉的气味发了酵,泥土混着腥味——那是十七年前的上午,斯蒂芬李枪杀何荣耀的村口土坡的气味。
“我真的不是坏人,”坐在何岭南左侧的青年仍在喋喋不休,“这是我的名……”
声音被何岭南脑中的幻听淹没。
“我解了气,也让你解解气。你捅他几刀!”
“我查三个数,数完之后,你不动手,我就让兄弟开枪!”
三!
二!
一!
何岭南猛然看见青年从怀中掏出的枪!
婴孩哭嚎的分贝骤然翻倍,夹杂着女人的尖叫——
不能让这枪伤害到任何人!
何岭南扑上去,抓住青年手腕,攥紧拳朝对方脸上挥过去!
耳鸣声减弱。
现实变得清晰不少,感触其实和幻觉有所区别,至少从幻觉跌回现实那一瞬的失重,何岭南能够准确辨认。
“先生,你没事吧?”机场保安问道。
“我没……”何岭南刚想回答,发现保安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刚刚跟他搭话的那名青年。
恐怖分子!
这人有枪!
何岭南看向青年的手。
对方手上空空如也,地板上落着一张带血的名片。
青年坐在地上,鲜血从鼻腔淌下来,滴在地板上。
何岭南晕血。
晕眩将婴孩哭叫磨得更锋利,一刀刀割在何岭南的神经末梢。
他动了动手臂,发觉自己正被什么扯住,侧过头去看,左右各两个机场保安,牢牢反剪着他手臂。
何岭南抬起头,看向抱孩子站在一旁的女人:“把孩子抱走……”
女人瞪着惊恐的眼睛与他对视,手中一下下悠荡怀里大哭的小孩,并没照做。
或许是自己声音太小,何岭南吸一口气,拼了命地吼起来:“走!我求你了,走啊!”
如果不是保安还架着他胳膊,他就跪下磕头,求求这女人赶紧带孩子走。
24号登机口通道在这时打开。
女人从手提包里掏出登机牌,忙不迭走进登机口廊桥。
哭声逐渐被廊桥裹住,此时两个机场保安还使劲压着何岭南胳膊。
“很抱歉,我有精神分裂。”何岭南开口,“我现在已经恢复清醒,我的左手很痛,可不可以松开左手?”
几秒钟过后,两边的保安一前一后松开了他。
何岭南跪下来,打算歇会儿,无意间扫见座椅下方的手机,伏得更低,伸手拿起手机,屏已经彻底花了,全是一道道彩条。
是他的手机。
里面储存了几场秦勉赛前发布会,花花磨爪子的视频,还有一张秦勉的照片。
手撑在一旁座椅上,慢慢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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