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不管长痛还是短痛,突然和你谈个恋爱,突然又跑了这种行为也太招人恨了。”栾也笑着说,“哪种你都得恨我吧?”
更别说还是初恋了。
樊青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不会。”
栾也这下是真的有些诧异了,转过头。
“嗯?”
“可能会有点……难过。”说到这句,樊青有点害羞,最后两个字含糊了一点,接着往后说。
“不会恨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迟疑几秒,最后开口。
“我们这儿有句祝福语,翻译成汉语就是:希望被祝福的人,不管在哪里都路途平坦,遇到山谷有路去,遇到河流有桥梁。如果你真的走了……我希望你能这样。”
长长的,有些质朴到笨拙的一句话,翻译过来也就不过几个字——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在夜色里,樊青的说的话平静得像夜里的雪山。
“不管你是在在雪湖村还是在其他地方,有没有我,都没关系。只要你过你想过的生活,觉得好就行。”
两人之间彻底陷入了寂静。
樊青目视前方没有边际的道路,不知道旁边的栾也什么表情——也不好意思转头去看,刚表白过呢。
他只能在余光里看见对方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直到对面来了一张车,刺目的远光灯在一瞬间如同白昼,在两个人脸上晃了一下,又飞快开过去了。
栾也好像才回过神,拉开车门:“走吧。”
一路上栾也都没再说过话,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等雪湖村近在咫尺,栾也才问:“今晚没什么事吧?”
樊青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没有。”
栾也继续道:“去我那儿睡吧——”
樊青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栾也扑出去时及时按住了仪表台,飞快把剩下的话补充完:“然后我俩聊会天。”
“……啊。”樊青舔了下嘴唇。“哦。”
“能听完吗?”栾也忍不住笑了两声。“吓我一跳。”
也吓我一跳。
樊青松开了点纂得死紧的方向盘。
木阿奶已经睡了,两人悄无声息上了楼。栾也洗漱完,给樊青找了套新的牙刷,还是上次对方带他去买的,小镇超市专供。等樊青洗漱完出来,栾也已经躺下了,一只胳膊盖住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樊青犹豫了一下,居然有点紧张。
虽然上次栾也情绪不太好的时候,自己已经短暂的隔着被子和对方躺了一会儿,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大晚上留宿还是第一次。
虽然栾也说的是聊会天……
但是,留宿欸。
这份紧张让他从走过去到掀开被子躺床上,都有点轻手轻脚。
云南昼夜温差很大,夜里还是有点凉。但因为栾也的缘故,被子里挺暖,还带着一点淡淡的香气,应该是洗衣液或者沐浴露的味道。
房间里只有床头开了壁灯,等到樊青上床以后,栾也伸手把灯关了。房间里陷入昏暗,只有窗户泄漏一点月光,让人能看清一点朦胧的景象。
樊青那点紧张消散了大半,就着这点微弱的光线去看栾也。
“你困了吗?”樊青问。
“没有,在反思。”栾也回答。
樊青一愣。
栾也语气带笑:“反思自己为什么给你一种明天就要跑路的错觉。”
“……我没那个意思。”樊青叹了口气。“我说错话了。”
“骗你的。”栾也笑笑,“在想你说的那句祝福。觉得你……挺会爱人的。”
樊青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有点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模糊的视线里,栾也的声音传过来,语气很淡。
“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得慢慢学,有些人……不太会。”
“从小到大也没怎么学会。”
栾也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开口。
“从哪儿开始聊呢……要不就从我妈吧。”
“我是和我妈姓的,我妈叫栾萍。之前是初中英语老师,后来辞职和我爸开了个服装厂。”
白手起家。两个人都要强不肯低头,经常意见不合吵架,从小吵到大,后来终于吵不动了,决定离婚。
“离婚官司打了一年多,厂子和我都归了我妈。那时候效益不太好,她事业心很重,更不想被人说厂子没了前夫就要垮。生意和我顾不过来,就把我送出国了。”
栾也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不急不缓,有点像讲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但樊青还是忍不住往对方那边靠了一点。
栾也感觉到了,在黑暗里凭感觉伸手蹭了一下樊青的脸。
少年出国遇到的种种困难与不安,学校里隐晦或明显的歧视和排挤,栾也只挑挑拣拣讲了几句,太久了,他也记不太清了。
“那时候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陪着我,愿意跟我玩的就是柏明丞。”
樊青没动弹,“嗯”了一声。这些他听栾也说过一次,但没这么详细。
从14岁到17岁,从少年时的玩伴到青春期的懵懂,从友人到爱人。
“后来我高中毕业,拿到了offer,我妈来美国看我。和我说希望我大学毕业能回国帮她。”
说到这儿,栾也顿了顿。
“那时候可能有点叛逆期,单纯想气气她。又或者……只是因为年轻吧。”栾也笑了一下,“什么都不怕。”
樊青猜到了:“你和你妈说了……你谈恋爱的事。”
“嗯。”栾也声音低哑。
那段时间母子之间爆发了剧烈的争吵,栾也第一次见生性要强的母亲近乎失态的暴怒,连栾也不要再上大学,马上回国这种要求都提了出来。
栾也当然不会同意,母子俩的性格太像了,彼此绝不低头。几次争吵之后,对方越发决绝,提出如果栾也这次不回去,就这辈子都别回家了。
第48章
那段时间柏明丞没有和他一起面对栾萍,为了庆祝柏明丞考上大学,柏母那段时间带柏明丞去了欧洲旅行。
柏母当时并不知道柏明丞和栾也的恋爱,第二个知道他们恋爱的,是柏明川。
那个时候他因为工作没有和家人一起去旅游,临时有事回家时,撞上了栾也和自己母亲的争吵。
他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只是在后来和栾也单独聊了几句简短的天,问对方接下来要怎么办。
为了一段感情贸然出柜,以后回国的时候该怎么办,柏明丞不可能离开美国,栾也是会为了他申请就在这儿,还是毕业就分手。
就算不提毕业,单单是大学四年的学费,栾也打算怎么处理。
大概是栾也沉默得有点久,柏明川又开口。
“不用太担心,柏明丞生活费挺多的。”柏明川说完后似乎笑了一下。“还不够的话可以找我拿。”
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个兄长对于弟弟的关心,但是栾也还是听出了他无所谓的语调之下,对这段十七八岁过家家式感情的轻视。
栾也看了他很久才开口:“不用了,谢谢。”
他当时觉得自己能够面对一切,后来才知道,栾萍说的不一定都是错的。
小小年纪离家留学的经历,让当时的栾也性格非常倔强且不愿意低头。而柏明丞从小到大都太优秀了,没有尝试过失败,也没有吃过亏。他意气风发,也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所以很多时候,他对自已的要求会趋近于完美。
这点在他最热爱的摄影上非常明显。
当时栾也拍摄并不固定,有时是风景,有时是人像,更多时候接的是商业宣传的糖水片。栾萍说到做到,只给他留下了一笔考上大学的奖励,剩下四年的学费生活费都需要他自己来解决。
其实他可以和柏明川所说的,柏明丞帮忙承担一部分压力,栾也选择没有说。他只是在柏明丞回来时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自己出柜了,栾萍不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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