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当初出事之后,柏明川不让和你联系,怕刺激到你……的病。后来再和你联系,大家都有意回避提当时的事。”
电话那头许颂的声音突然响起,栾也视线一缩,眼神重新聚焦。
“所以八年前具体发生了什么,很多情况我不清楚。但是栾也,我要提醒你。”
许颂隔着电话,声音很严肃,甚至称得上有点严厉。
“柏明丞的死是意外。”
栾也的手下意识蜷紧了。
“那种情况下他的死没有人能预料到。你只是作为他身边的最后一个人,刚好见证了他的……”
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许颂语气一滞:“……离开。”
“就算非要活着的人对他的离开负起责任,也不应该全部推到你的身上。”
“……我本来应该和他一起去的。”安静了不知道多久,栾也接着开口。
“那天我本来应该和他一起去,但是我没有,我让他一个人一个人走了。”
“那不是你的问题。”许颂语气发涩。“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没有理由只有你必须还在原地待着。”
良久之后,栾也对着电话那头的许颂笑了一下。
“什么时候请?”
“嗯?”许颂没反应过来。
“不是要请我俩吃饭吗。”栾也语气恢复正常,“刚把他夸成那样,不介绍你俩认识有点不合适了。”
他这话题跳跃得太明显太突兀,但许颂只反应了刚才那一下,就立刻若无其事接了下去。
“过段时间吧,刚好我们要去趟云南。到时候吃饭也就顺路的事。”
栾也一怔:“你要来云南?”
“孟昭想去,计划好久了,好不容易有个假期,顺路来看看你。”许颂说道,“不是追着你来的,我自己有对象。”
“……你这说得我都不好意思往下接了。”栾也叹了口气。
“接不了话就直接接机得了,能不能吃顿饭啊?”许颂问。
栾也笑了:“能,到时候联系。”
话题终于转到了专业领域。栾也虽然没接触过专业的视频影像拍摄,但底子在这儿。两人沟通挺顺畅,许颂给栾也讲了挺多视频拍摄的问题,还给对方推了几个小型人文纪录片的视频,以及认识的导演。
一通电话打了两个多小时,挂掉电话,栾也听见木阿奶在楼下叫他,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栾也没下楼,只是推开门出去几步,弯腰搭在二楼的栏杆上,回答院子里的木阿奶:“不吃了,不饿。”
“吃什么了就不饿?”木阿奶不赞成地皱眉,“晚上饿肚子要睡不着哦。”
“鲜花饼。”栾也回答。
“小樊青给你带的哇?”木阿奶问。
樊青这段时间爱来找栾也,木阿奶见过好几次。但每次对方提起来,栾也就忍不住想乐:“你怎么非得加个小字?”
“还是学生娃娃。”木阿奶也笑,“小娃娃嘛。”
栾也笑着点点头:“对,小樊青给我带的。”
“饼子不顶饱。”木阿奶摇摇头,“待会饿了自己下来煮米线。”
栾也笑着“嗯”了一声,看着对方进了厨房才又折回房间。
许颂发过来的几个纪录片还没看,栾也先倒在了床上,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但被子隔绝掉绝大部分光线,狭小的空间,紧密的包裹,加上绝对安静的环境,会让栾也觉得舒服一点。
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谁没睡着,反正每次陷入昏沉的时候,脑海里有根神经总会突然绷紧一下,让他从逐渐放松的状态里抽离出来,重新变得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门被人推开了,栾也立刻睁开眼,抬头看过去。
哦,小樊青。
樊青也愣了:“你……在睡觉?”
“没有。”栾也缩了回去,重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躺会。”
门口的樊青看了他几秒,转身关上门,轻轻小锁上好,才走到栾也床前。
“你没吃饭吗?”樊青问。“八点了。”
居然这么久了。
栾也闭着眼:“没。”
樊青安静了几秒,栾也隐约听见了对方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一旁。
床微微一沉,栾也感觉到樊青爬上床,就这么面对面隔着被子把自己抱住了。
对方动作不轻不重,头差不多抵在自己颈窝的位置。被子挺严实,温度传递很微弱,但栾也能感受到对方和自己贴得很紧密,像是一个契合的容器。
“上床脱衣服了吗?”栾也冷不丁开口。
樊青看了一眼,对方依旧没睁眼,他把下巴抵栾也他脖颈间,语气有点闷:“我帮你洗。”
栾也笑了笑。
对方说话的时候呼吸落在皮肤上,有点痒。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的感觉。
栾也感觉脑子里那根神经偃旗息鼓,终于不跳了。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十几分钟,半小时,或者更久。栾也长长舒了口气,抬起头看着樊青。
樊青一直没睡,这么一抬头,两人目光对视,樊青问:“饿了吗?”
“给你带了小荞饼,还有酸奶,镇上买的。”
片刻后,樊青听见栾也好像笑了一下。
“那就吃点。”他说。
第46章
“伞和扇子镇上那家人都能做,那个师傅快七十了,做了五十年竹编,现在和他女儿一起开店。”樊青把酸奶戳开,递给栾也。
“我们和他一说他就懂了,花一下午给我们做了几个样品。我挑了几个觉得可以的,就让李弘阔先带回去试试。明天去看效果,你要是想看的话……”
“你觉得可以那就是可以。”栾也说,“都按照你的想法来。”
这话本来听起来应该是开心的,但此刻樊青情绪有些复杂:“我以前没搞过这些,到时候做出来拍不出效果怎么办?”
小荞饼里包着豆沙馅,虽然不是热的,但还是挺香。栾也把嘴里的咽下去,又就了口酸奶。
“首先,我都干了这么多年了。”栾也说,“其实只要不是特别惨不忍睹,都能拍出来,顶多是九十分和七十分的区别。”
“场景不行看构图,构图不行就打光,光线不行靠后期,还不行就说自己拍的是艺术,立于不败之地。”栾也说完,自己也笑了。
“这么牛啊?”樊青笑着说。
栾也接着说:“其次,还相信你。”
樊青立刻抬眼看他。
“从做向导,到这次提意见,沟通竹编师父。你有自己的想法,也从来就不是因为觉得做不好就会退缩或者敷衍了事的人。”栾也说。
“这些就足够了,至于经验,是里面最不重要的——不止这件事,以后不管在哪,你遇见的每一件事也是一样。”
“按照你的想法来弄,然后再交给我。”
一直等到栾也又吃完一个小荞饼,樊青终于点点头。
“……知道了。”
“竹编这儿是你沟通的吧?”栾也问。
樊青应了一声,栾也接着道:“那就还是你来沟通。先做纸灯和伞,其他的放放。”
樊青愣了一下才点头:“嗯。”
接下来一连几天樊青都很忙,比以前带人进山还要忙点,在造纸坊和雪湖村来回跑,有时候还要去趟老镇,改进灯和伞的制作。等来栾也这儿一般都有点晚了,一般都是和栾也聊一聊进度和场景的构想。
等栾也再到不急工作室的时候,樊青和李弘阔已经把当时讨论的东西做出了第一批,数量还不少。
院子里已经挂满了大小不一的各种纸质灯,上面留着花和叶的脉络,里面装着蜡烛似的小灯笼,天暗投影非常漂亮。门口那条小巷也一路悬空挂满了纸伞纸灯。院内和小巷的墙上用相框挂着纸,上面是李弘阔他们画出来的,彩色的当地神佛。一排看过去很能吸引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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