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你们在干什么。”
青年朝他略一欠身,忙不迭溜了。
剩下云砚泽和牧浔对上视线,那张陌生的脸歪了下,平静道:“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
牧浔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沉默而漫长的注视宛若落下的锻刀,一寸寸刻画着那张面具之下的轮廓。
云砚泽慢半拍地意识到面前人的不对劲。
伪装成灰色的眼睛稍稍眯起,他的面色也冷了下来:“有事?”
首领缓缓踱步到他面前,语气却不像他的动作一般毫无波澜。
“云砚泽,”他问,“你嘴里有几句话是真的?”
云砚泽抬眸看他,居高临下望过来的男人分明生了一副俊美样貌,此刻却宛若一头蓄势待发、却又困顿不安的凶兽,在地面一下下摩挲着尖利的兽爪。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牧浔冷笑了声:“当然,有什么是大名鼎鼎的白鹰能够听懂的?”
他往前一步,单手撑在他身后的墙壁:“云砚泽,你多厉害啊,黑蛛这么多人,都没能从你口中问出一个字。”
“明天的那场见面也是你的把戏?为了什么,和帝国那些老不死的将我们一网打尽?”
红眸里阴云密布,翻滚着将将要把白鹰吞没的巨浪:
“不过可惜,你万无一失的计划还是出了漏洞。”
云砚泽和他贴的很近,牧浔逼近的气息滚烫,伴随着来势汹汹的、无意识之下泄出的精神力席卷而来,他将一声闷哼吞回喉咙里,从唇边勾起一道弧度。
“是吗。”
“——那还请首领告诉我,我忽略的地方在哪里?”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然而牧浔铺天盖地地笼罩住了这一小方空间,让他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
牧浔盯着他唇边刺眼的笑意,抵在墙上的拳头缓缓收紧:“查尔斯,记得这个名字吗?”
云砚泽似乎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坦然道:“不认识。”
牧浔:“也是,上将大人日理万机,想必也不会记得一个自己手下的死刑犯。”
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云砚泽长眉轻挑:“怎么,他是你们的人?”
他瞧着牧浔面上神色,莞尔:“看来我猜对了。”
“这人对你们很重要?我确实没有印象,真要深究的话,首领不妨提点我几句。”
“说了又如何?”牧浔道,“死在白鹰手下的怨魂,算起来可以排上几条街吧。”
云砚泽没忍住笑出了声:“怎么,黑蛛就不是吗?难道你们手下的亡魂就比帝国少吗?大名鼎鼎的前雇佣兵团,没记错的话,手上的单子可是多到堆叠着来。”
他们脸颊贴近,分明是只有半个手掌的暧昧距离,二人却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因为被挑衅而生起的熊熊怒火。
宛若两头争夺着领属地的雄狮,谁也不肯退让。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云砚泽率先呼出一口气,声音已经重新变得平缓:“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我也没必要骗你,给你的情报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有答案。”
禁止他们参观的仓库,诡谲云涌的地下赌市、还有态度微妙的赌场负责人。
白鹰就算再怎么手眼通天,也没办法在诺大的黑市、在霍平的眼皮子底下一手操办这么多内幕。
牧浔的喉结上下滚动,几次呼吸起伏后,他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眉眼低垂,沉默地审视着面前的人。
半晌,一双红眸缓缓阖上,再睁开时,里头的火焰被一盆冷水浇过了似的,灭得一干二净。
“明天你留在这里,”牧浔面无表情地给他下了最后通牒,“约束环会启动应急模式,如果你敢离开房间一步——”
“我猜,上将不会介意试一试我们天才设计师的手艺。”
*
于是第二天见面时,霍平还有些意外地往他身后多看了两眼:“白鹰呢?”
牧浔眼也不抬:“旅馆里。”
“……不是吧,”霍平略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他,“我昨天就开个玩笑,你还真把他保护起来了?”
牧浔:“……”
牧浔:“……不是,和这没关系。”
“老师”的存在除了黑蛛骨干外没人知道,他也没告诉过霍平,这会儿只好在对方“你不用再解释了”的目光里,艰难地咽下了辩解的话语。
利乌斯已经扮成了云砚泽易容后的模样,牧浔回头嘱咐他:“一会见完历尔斯,你就找机会离开这里,回去盯着点白鹰。”
如果他两个下属都没有带过来,难免会遭到对方怀疑。
二选一的话,让“安第斯”的身份留在酒店里是最好的选择。
利乌斯点点头,表示明白,他跟上牧浔的脚步,三人在赌场的门外刷了手镯,依次走入那深不见底的地下赌城去。
历尔斯还在原先的包厢里等着他们。
见他们按时到来,他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目光打了个圈,径直落在裹在黑袍中的利乌斯身上。
锐利而黏着的视线有如实质,在鬼面蛛身上意味深长地游走了一圈,才不紧不慢地收回。
牧浔的脚步顿了顿,骤然生出几分怪异的直觉。
历尔斯胸有成竹,像是笃定了什么一般,唇角挤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对方认出来了?
……不对,千颜的伪装甚至能在帝国里自由来去,怎么也不至于被眼前的家伙一眼看穿。
没等他厘清思路,历尔斯就抬手请他走入一旁的房间:“这里是我们的监控室,整个地下的布局都在这里,首领可以随便看看。”
房间里密密麻麻布满了监控画面,从声色犬马的会所到牧浔他们见过的赌市,从人声鼎沸的地下拳场到赌场外死气沉沉的走道,一应具有。
云砚泽破译出来的信息没法锁定帝国那群人会面的具体地址,所以他从最开始见到历尔斯时,就提出了需要赌场监控的信息。
历尔斯:“不过这里的监控太多,我怕首领看得眼花——”
他脸颊边的肥肉一动一动地抽搐,配合着男人的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历尔斯:“我个人还是建议首领多观察一下人多的地方,万一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错过了呢?”
牧浔抬眼看他:“历尔斯先生的意思是……”
“诶、诶……”历尔斯连忙摇着手后退,“可别这么看我,首领大人,只是本人的一点拙见,您听一嘴就是了。”
“霍平,”退到门边时,他用手肘推了一把瘦弱的男人,把霍平挤了个踉跄,“好好陪着我们的贵客,知道不?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用干了。”
霍平扶着桌沿,好不容易稳定了身形,抬脸恭敬应道:“当然了,老板。”
历尔斯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随着监控室的大门“砰”一声合上,二人的面色才齐齐冷了下来。
牧浔和门边的霍平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凝重。
——这老狐狸。
牧浔深吸一口气,视线扫过头顶上的监控,暗色的精神力自他指尖勾起一缕,瞬息之间,监控里的画面晃了一晃,马上又恢复如常。
他抱臂倚在身后的长桌:“他在提醒我们帝国会出现的地方。”
和他们猜测的一样,历尔斯还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双面人的形象,隐约地向他们透露一些信息,却又不肯多说。
这样哪怕最后东窗事发,他也能咬定自己的清白。
但牧浔此刻最在意的却并不是这件事。
他回头看向墙角的利乌斯:“鬼面,尽快找机会离开这里。”
历尔斯临走前,叮嘱霍平“好好陪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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