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陌生——这是自己吗?
顾鸢心中生出种荒谬的错位感。
【不是我。】他给穆弘打字【是陆叙白给你发的吗?他是条坏狗,不要理他。】
他跪坐在镜子前,那张漂亮的脸不遮不避,如同身体一样干净无暇。
【这才是我。】
他把镜子前新拍的照片发给穆弘【好喜欢哥哥。想当哥哥的小狗。】
*
如果让顾鸢来评判的话,穆弘无疑是个讨厌的坏东西。
这人从不用过分的词汇称呼他,而是温温柔柔叫他的名字。
对方的话语也不曾沾染任何爱欲,日常分享的都是一些无聊琐事。每当到了晚上,等来一句晚安之后,对面的那个人就准时消失了。
顾鸢得等上足足8个小时,才能同对方问候早安,再继续重复前一天那些无关欲望的话题。
对于一只急迫地等待回应的小狗来说,穆弘的态度几乎与拒绝画上了等号。
但穆弘并没有拒绝顾鸢。
他只用一张截图,就哄好了自己的小狗。
这位矜持的贵公子,好友列表的备注总是名字+客气的称呼。
只有顾鸢不同。
穆弘给他备注——漂亮小狗。
若不是怕有人多嘴掉马,顾鸢真想把这人的表现转发截图,发在群里。让那群围着自己团团转的蠢货们好好观摩学习一下。
他生来便有种折磨人天赋,凭借本能便可以轻而易举控制住一个人。
二十多年来,顾鸢还是头一回遇到与自己有相同天赋的人。
他不敢暴露自己捕猎者的身份,而是假装一个乖乖听话的愚蠢猎物,委屈巴巴地同对方发消息。
穆弘的回复总是在几分钟后,语调温和地哄他。
顾鸢预感自己遇到了同类。
他看着这句话,心想:另一头的穆弘,大抵也有相似的直觉。
整一周里,顾鸢把所有的时间都砸给了穆弘。
他专注地扮演一只粘人又缺乏安全感的小狗,在对方睡觉时发上整整几页刷屏的文字。
他每天会花许多精力去拍照,然后从中选出最精致漂亮的那几张发给对方。
他甚至会故意同穆弘赌气,在晚上消失几个小时,而后气鼓鼓地同对方说自己和其他哥哥出去玩儿了。
顾鸢投入的成本惊人,以至于唯一清楚他在做什么的沈贺,都忍不住担心起来。
沈二少当然不会认为自己的朋友会就此深陷进去。
他只是同情穆弘,希望对方不会是第二个被顾鸢弄疯的人。
在顾鸢赌气,说同其他哥哥出去的第二天,他又飞速与穆弘和好了。
【要不要检查一下?】
漂亮小狗殷切地冲对方摇尾巴。
很难得,穆弘这次回应了他。
顾鸢看着电脑上的视频申请,也第一次没有秒回对方。
他从兴致勃勃的游戏中清醒过来,露出个分外无趣的表情。
“也就七天而已嘛。”这位薄情寡义的美人,如此说道。
顾鸢抱着电脑,跪坐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从屏幕中,他第一次见到南城传闻中那高悬夜空的孤月。许是电子仪器总有这样的能力,能消解掉世间所有的莫测神秘。
穆弘在顾鸢眼中,并不是那轮冰月;也不是水中倒映着那片捞不上的幻影。他只是一盏烫手的长明灯;或许需要付出些代价,但只要顾鸢愿意,依旧能把对方摘进手中。
穆弘笑了一下。
与传闻不同,他温和却并不亲切,家世与金钱造就的周身贵气,告诫着他与旁人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的睫羽长而翘,敛着浅淡的眸色,看着似乎很温柔。但那深处的薄情寡义,即使被万般修饰,倒也是顾鸢那墨玉似的眼睛赶不上的。
顾鸢一般不会把这种人称作白月光。
这道月光渗着血,染着黑;即使在最酷烈的噩梦中也甚是少见。
漂亮小狗吸了一下鼻子。
“你看起来有点凶。”他垂着头,可怜巴巴地说:“是不是生气了?”
“昨天我没有出门,也没有找其他人。”顾鸢说:“小狗很干净,一直守身如玉。”
他今天特意洗过澡,被热气蒸腾过一遍;穿这件过大的T恤,周身各处都透着粉。
漂亮小狗的眼神湿润润的,像是无声地在说:“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
穆弘却只是问:“顾鸢今天怎么没有带项圈?”
他询问的语气轻缓,可依旧是一句指责。
等待夸奖的漂亮小狗呆住了,被这句话打击的很是委屈。他跪起,趴着凑近了摄像头:“因为想要哥哥帮我带上去。”
小狗驯服地垂着头,露出那节脆弱光滑的后颈。若不是此刻有敲门声响起,他肯定会被对方那温柔的态度凌虐过一遍。
顾鸢坐了起来,神色奇异地看了眼门。
他手搭着笔记本,想了想。
“乖乖待在这里。如果我干了坏事,那都得怪你没有阻止。”
顾鸢合上了屏幕。
其实七天的时间,好像不足以让穆弘为一条陌生小狗忍耐什么。哄着对方,似乎是更聪明的选择。
但没办法。
谁让顾鸢——就是爱看别人发疯?
第9章
顾鸢与郁致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却从未来过郁家老宅。
这是一栋老房子,蹊跷地坐落在南城市中心最为僻静的一处地皮上。
它年事已高,青灰色的墙砖上拥挤地铺满了爬山虎;新主人对此漠不关心,任由这栋民国老屋被藤蔓和雨雪风尘磋磨得褪色。
顾鸢进了门。炎炎盛夏,他在这栋三层小楼里打了个寒战。
郁家人那沉寂冷郁的气质,在这里找到了源头。
“顾先生。”领在前面的人,朝他微微躬着腰。
对方就是打断他与穆弘亲密交流的人,即使面对着开门时衣衫不整的顾鸢,态度依旧端正恭敬。
他客客气气将顾鸢请到了这里。
说实话,顾鸢还挺喜欢他们这种老旧做派。
这个家族出身并不干净,除去老头子就算不得什么正经人之外,再往上推一辈;郁家的原始积累,是倒买倒卖赚来的战争财。
这家人生来便道德感薄弱,冷血得令人生畏。
也因如此,他们也少了许多位高权重者的快乐。其一便是,践踏别人并不能给郁家人带来任何成就与快感。
顾鸢不在乎别人看轻自己。
但他又不是犯贱。旁人要是能端着点态度,自然也是能把他哄高兴的。
“让你带我来的人是谁?郁致?还是郁朝云?”
面前人的神情微妙起来。
顾鸢极会读人眼色。他回头一看,那郁朝云果然站在背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比起前两次见面,郁朝云的心情明显没那样不渝。
许是因为顾鸢这次没有胆大包天地碰瓷穆弘,也或许是因为有一群倒霉鬼,替顾鸢承担了额外的怒火。
他听说几日前,有一群富二代聚众乱搞被条子扫了。虽说第二天就被家里人保了出来,可毕竟是进了一趟局子,该有的面子里子算是丢了个精光。
这事是郁朝云做的。
事件离奇,起因也吊诡。就连这群富二代都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感觉像是白日走在大街上,突然被路过的陌生疯子扇了个大嘴巴一样倒霉。
顾鸢心想,这也不能全怪自己。
他那天拍了视频,收到的人很多。但偏就这几个缺心眼四处乱发嚷嚷,这不活该被郁朝云抓了个正着吗?
想到这里,他耸了一下肩膀。
“郁总,今天找我是来秋后算账了?”
郁朝云垂了下眼。
这人长得其实很端正,如同祖上那军阀老爷一般正派英俊,可惜骨子里就是个切切实实的坏种,被阴气的老宅浸透得令人生畏。
他开口让顾鸢跟自己去书房,依旧是那副不好惹的郁总气派。
顾鸢从中看出些叔侄俩的区别来了。
老男人显然对自己的欲求诚实许多,即使被小了十几岁的情人挑逗得老房子着火,也坦坦荡荡从不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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