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能轻易激怒对方——郁朝云立马就不说话了。
两人走到校园门口,顾鸢远远看着司机停着车等他们,再看身边的总裁先生,依旧记仇着不愿同自己开口说话。
“郁总,让白晓待在我身边,你就不怕我给你带绿帽子?”
郁朝云闭眼忍耐了下,回答道:“我也不差这一顶。”
他又说:“你也只是想帮帮他。我还不至于和个学生过不去。”
郁朝云站在南城钱权金字塔的顶端,洁身自好又年轻英俊。如此筹码,足够他在任何一段关系里独断专制,为所欲为。
可他一直忍耐着——为顾鸢忍耐着;即使被情人言语刻薄地挖苦了好几句,却还是下意识为对方体贴地拉开了车门。
两人在车里沉默了一会儿。
顾鸢托着脸,歪头看着郁朝云。对方永远是冷淡疏离的模样——与顾鸢在一起时,他并不会更高兴几分;与之相反,郁朝云饱受折磨,恼火生气的时刻比平时多上许多。
“你喜欢我吗?”
顾鸢在狭窄且有第三者的简陋空间里,随意问出了这句话。
郁朝云本可以当然没听见这个问题。
他本可以不回答,不把自己的真心送上去任凭顾鸢践踏。
可那又如何?
难道不承认这点,就会让自己在对方身上遭受的折磨少上几分?
“喜欢。”
郁朝云说这两个字时,全无剖白真情时的脉脉温情。他只觉着这个词像柄悬空剑刃,漠然冷厉地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顾鸢笑了一声——眼神随意搁置着,甚至懒得再多看对方一眼。
有太多人将自己的爱意满心期待地捧给他;以至于对这美人来说,喜爱反而是这世上最不珍贵,最为廉价一样事物。
“喜欢?”顾鸢又问,“那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吗?”
郁朝云长久地与他对视着。
“不。”他说,“我不会这么做。”
顾鸢低低笑着,移开目光的姿态漫不经心,随意将旁人的情感与决心摔碎在地上。
郁朝云在旁看着,突然伸手拉下了挡板——隔开了前座与后座的空间。
对方是顾鸢所认识的最克制禁欲的人。有时他觉着,对郁朝云而言失控远比爱上某人更为可怕。
可此时,他被对方恶狠狠地抵在车门上,男人死死钳住他的下巴,眼中流露的痛恨神色几近陌生。
“顾鸢。你知道的,他们都在说谎。”郁朝云仇恨似叫着他的名字。
顾鸢漂亮的墨玉眼睛无所谓地看着他,明明是冷冽的薄情质感——却让郁朝云怒火中烧,情难自禁。
他有时真想毁掉面前人的这一切,用最不可挽回的选择报复对方教予自己的一切。
他明明是那样渴望顾鸢,需要用全部的自制力才能与对方保持距离。
可顾鸢却只将这渴望当做最浅薄的情/欲游戏——最折磨郁朝云的,便是对方最不在乎的态度。
“骗人。”顾鸢说,“明明很多人愿意为我去死。”
“是吗?”郁朝云连连冷笑着。他兀得上前,怒火与欲望交织,拖拽着他往无可逃脱的深渊落去。
“你明明知道这些都是谎话。你明明知道谁在骗你。”
郁朝云想到顾鸢用那些人在床上轻浮的情话搪塞自己,更是恨对方恨得咬牙切齿,“但我从没有在这件事上骗你。”
他是这场游戏里绝无仅有的傻子。每个人都彰显装扮着深情,只有郁朝云撕扯出自己的真实给顾鸢看。
他的爱自私且瞻前顾后,直至现在也无法将自我信赖地交于顾鸢。
可谁又能真的这样做?
郁朝云不信世上有这样无私的人。
旁人不过是轻飘飘地给顾鸢一个许诺,可顾鸢偏就要用这样虚无的许诺,来挑拣嘲笑践踏自己。
——践踏所有为他捧上爱意的人。
“这么生气?”顾鸢本想笑一笑,可对方的怒火如沉沉乌云,居然压得他也胸口憋闷。
“我只是不想爱上个隔岸观火的家伙,干嘛弄得我好像在刻意为难你们?”
“顾鸢,你也会思考‘爱’这个词?”
郁朝云放任了自己对顾鸢的长久渴望,他说:“你不能企图烧死每一个来爱你的人。”
*
郁朝云难得放纵。
他貌美的情人极少哭,只有在此时此刻,睫毛才会被泪水染湿成墨色。
抱着他的男人叹了口气,无奈地亲了亲他的额角。
“你明明很痛。”对方轻声说。
等车停在了顾鸢家的楼下,郁朝云脱了外套,将顾鸢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上身只穿着件皱皱巴巴的衬衫。他差遣司机下车去买几件临时的衣服,顾鸢蜷缩在男人的腿上,抬头看向对方。
不出所料,郁朝云紧皱着眉,周身沉郁的冰冷情绪比平日里更甚。
顾鸢忍不住笑了起来。
“郁总。”他喊对方。
郁朝云的眸子往下,冷冷地盯着他。这人端着时,总有种薄情寡义的错觉;实际却纯情得很,此刻耳垂还微微红着,估计正在为情事前的那番真情剖白而恼羞成怒。
“之前我说的那些话。”郁朝云顿了顿,“你可以当做没听到。”
“表白还有撤回的道理?”
顾鸢挑眉,戳了戳男人的小腹。指尖掠过的皮肉还带着情欲的余温。对方的腹肌紧紧绷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还想要吗?”顾鸢问。
在他面前,一向清心寡欲的郁氏总裁也失却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对方的指腹来回摩挲着情人纤细的腕骨,半晌后才叹了口气。
“我如果认真对你。”郁朝云说,“便绝不会再容忍你胡闹。你不喜欢这样,不是吗?”
爱是克制。
但郁朝云的克制超出寻常,让顾鸢半点不信缘由是爱。
“郁总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他笑着问,“我都可以满足。”
“顾鸢,你希望我怎么对待你?”郁朝云并不动怒,只是淡淡地问,“像你之前的那些情人,像你刚刚和我要求的那样;为你薄情花心的态度患得患失,甚至于不顾一切地去得到你?”
“不可以吗?”顾鸢问。
他的语气极自然坦率。明明是如此过分的要求,却依旧让人生不出任何怨憎的情绪来。
“这会毁掉我,”郁朝云说,“和你,顾鸢。你知道我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他闭了闭眼,又说。
“我不愿这样。”
*
顾鸢在车内换了干净衣服,被郁朝云抱着回了家。
他那冷心冷肺的情人,自然不会因为一番剖白而改变什么;依旧颐指气使地使唤着他。
郁朝云坐在沙发上,顾鸢便亲亲密密地倚在他怀里,捉住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摆弄把玩。
在情爱中,顾鸢永远是从容不迫的。这些情感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游戏,郁朝云所有的情欲与爱都早早坦白呈现在他的面前,他不会为之有任何动摇。
——但是。
顾鸢放下了对方的手。
郁朝云丢给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抽回胳膊继续处理白天余下的工作。
“哪有那么多文件要处理?”
顾鸢曲起腿,足底轻轻踏上对方的大腿,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明天不可以吗?”
郁朝云伸手将那只不安分的脚捉住了。
“我一直很忙。”他强调道,“不要无理取闹。”
“你对我很好。”顾鸢突然说。
郁朝云似乎被吓了一跳,手指颤抖着多删了好几行字。他边撤回这个操作,边说,“有许多人都对你很好。”
说到一半,这人的脸色不太愉快地阴沉下来。
顾鸢笑着看他,郁朝云转过头去,盯了一会儿电脑屏幕后,终于没有再继续嘴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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