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公爵一行人选择暂且相信这位出现得过分巧合——甚至巧合得有些可疑的女士,跟随在她身后,来到她口中的村庄。
“……这里居然真的有村子?”
来到村庄前,有人低声惊叹,目光流连在那些亮着灯的漂亮木屋之间,不敢置信地喃喃:“为什么我记得,这片森林应该根本没有人常住?”
是啊,真是令人不敢置信。
——可村庄真的存在着,那些结实的木柱、平坦的石阶、温暖的灯火,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或许是夜色太深,公爵后来的记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他只记得,所有人都像是行走在虚幻而美好的梦境里——恍惚之间,这座偏僻无名的林中村庄,仿佛变得遍地是黄金、宝石、美酒……
任何人所能想象到的,一切存在或不存在的美好之物,尽数能在村庄中寻找到。
美酒如同溪流般在地面无穷无尽地流淌,烤肉和面包的芳香无时无刻不在充盈鼻腔,一行人流连着,狂欢着,不知疲倦地谈笑,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而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身披宽大黑袍的赫卡特一直提着灯,保持着温柔静美的微笑,静静地凝望着他们。
有侍卫醉醺醺地开口:“感谢您好心的收留,赫卡特女士!”
“不用感谢我,我只是履行了承诺。”
赫卡特摇摇头,略有些苍白的脸庞上红唇微弯,意味深长地回答:“为你们带来……一场没有恐惧、磨难或艰辛的美梦。”
那个夜晚是如何走到尽头的呢?
没有人说得出细节。
所有人只知道,精疲力尽的他们最后陷在那些平常农户人家根本无法享用的层层软垫与毛毯里,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直到抵达梦乡。
次日,太阳升起。
离开丛林的道路终于出现,但他们甚至感到有些依依不舍,忍不住沉溺于村庄的美好。
而公爵那时还是一个英俊而有朝气的青年,他无法抵抗地对赫卡特心生爱慕之情。
临走前,他邀请赫卡特与他一起回到领地,并宣称要与她结婚,在自然雕刻者的注视下许诺相守一生的誓约。
“……”
听到这里,先知插话提醒道:“你当时其实也察觉到了,她身上隐藏着不小的秘密和隐患。”
“是啊,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
公爵低低笑了一声,语气中饱含自嘲,“从带回赫卡特的第一天起,就有各种可怕的流言开始蔓延,很多人都在暗自讨论——领主带回了深林中的邪恶魔女,她将会给鸢尾花家族带来可怖的阴影与灾祸。”
“我知道,他们是对的,”公爵的神情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一种妥协,“可已经太晚了……我的灵魂早已被赫卡特捕获了。”
赫卡特不但来历不明、一无所有,而且出现得过于诡异,许多人都尝试过劝导年轻的公爵放弃成婚的想法,但无一不被他异常执拗的态度抵挡住。
短短一个月后,公爵就与那位身份神秘的女人在自然颂歌会的教堂里,正式缔结婚姻。婚戒上镶嵌着一种罕见的鸽灰色宝石,与赫卡特同色的眼眸相映衬,彻底摄住了公爵的心神。
先知:“……”
他不理解。
先知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看来哪怕是预知未来的先知先觉之人,也难免对恋爱脑感到无语。
“伊西铎和厄尔诺斯,是我与赫卡特血脉的联结,也是我最珍视的珍宝……”
公爵顿了顿,吐露一个惊人的秘密:“但这两个孩子,并非是自然出生的。”
先知放下茶杯,坐姿调整得更端正几分,严肃地点点头:“请您继续讲述。”
在公爵与赫卡特成婚两年后,赫卡特忽然提出:“我想要一个孩子。”
公爵正感到有几分羞赧,却听妻子说:“所以,给我一滴血吧。”
“什么?”公爵不禁错愕地问。
“给我一滴血,我就能用某种手段,制造出一个继承你我血脉的孩子。”
公爵的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毕竟这种奇诡的“手段”,听起来太像是一些危险的邪教手段了!
可赫卡特从背后抱住他,长长的金发散落到公爵肩头,如同密不透风的蛛网一般,将公爵笼罩在阴影中。
她在公爵耳畔温柔地低语:“亲爱的,你会满足我的愿望的,对吗?”
这次、下次、永远。
先知沉吟道:“所以,你居然真的让家族接纳了两个来源不明的孩子?”
“我对外宣传赫卡特有孕,前往僻静的小镇修养,然后在九个月后把她和伊西铎接回了府邸,”公爵说,“由于伊西铎有一双象征血脉的紫色眼睛,并没有人对他的身份提出过质疑。”
“另外,我的两个孩子也不算是来源不明,我大致能猜测到,他们是如何‘诞生’的。”
“在我接回赫卡特的时候,她一手抱着安睡的伊西铎,一手提着那盏熟悉的提灯——灯芯上的火焰是血红色的,火焰深处不断塑造出婴儿模糊的脸庞和肢体。”
先知若有所思道:“看来她制造出厄尔诺斯的时间,远比伊西铎长?”
谁能想到,兄妹两人本质上诞生于同一年,但厄尔诺斯要晚八年真正降生呢?
“是的,”公爵眼底透出些许愧疚,“赫卡特曾对我说过,完美的躯体和灵魂需要更长时间锻造,而厄尔诺斯是她最满意的……‘作品’。”
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公爵双手交叉,沉重地垂下头。
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与惭愧——他最引以为傲的孩子们,最初或许是以非自然的手段、作为某种工具诞生的。
而他为了挽留这场虚幻的爱情美梦,只是懦弱地逃避这些事,在一无所知的孩子们面前扮演着普通父亲的形象。
沉默片刻,先知语气疑惑道:“你真的没有发现吗——只要在赫卡特面前,你就变得很奇怪?”
公爵一怔。
金眸中闪过一丝嫌弃,先知语速加快:“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一切都是爱情的魔力吧?
“在我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与其说像爱侣,不如说像某些邪神与被祂们蛊惑的狂信徒,灵魂和自我意志都被扭曲,最后被外力塑造成一个陌生的自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先知指尖点了点桌面,凭借丰富的经验判断,“她或许是【梦魇】、【谎言】或【阴谋】领域的异能者,并且位阶不低……”
“她是被你亲手邀请进家族的‘邪神’。”
另一边,孟司游也成功说服老约翰,两人坐在那间弥漫着酒气的狭窄小木屋里,听老约翰缓缓说出当年的经历。
而这是一个……与公爵的叙述相差甚远的诡异故事。
第157章
树林旁的木屋空间狭小, 内部的陈设只有一张木桌、一把椅子和满地零散滚动的空酒瓶。
于是,孟司游和醉汉两人索性席地而坐,在满屋浮动的浑浊酒气中, 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徐徐展开。
“在那些该死的树杈尖端刺进双眼后,我立即痛得昏了过去,由几位同僚轮流照顾。幸运的是,当时有人身上随身携带着用来应急的止痛药剂和纱布,还有人在丛林中意外采到一些避免伤口感染的植被,替我处理了伤口……不然, 我失去的就不可能只是双眼了。”
“等醒来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正趴在马背上,而队伍在朝着某个方向行进。我激动地询问周围的人, 是不是找到了出去的路线。”
“但当时为我牵马的朋友回答, 一个自称赫卡特的女人, 承诺带我们去附近的村庄休息一晚……”
难得有人愿意倾听他的“疯言疯语”,老约翰常年被酒精侵蚀的大脑清醒几分, 空荡荡的眼眶似乎也颤抖着张大几分, 成为一个恐惧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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