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留意去观察, 她果然很快发现了诸多异常:
比如,在小罗的印象里,以前的电梯都是按键在右侧, 左侧悬挂着一张公益广告海报;
但她眼前的这间电梯, 却是按键在左、海报在右, 甚至连海报上的文字都是反过来的,像是照片翻转之后的镜像。
另外……
小罗的视线往下移动, 停在电梯地面上, 瞳孔骤然微缩,一阵寒意瞬间从脚底升起。
明明电梯内空无一人, 但是在电梯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倒映出了重重影子——许许多多面目模糊的孩子肤色惨白, 肩膀挨着肩膀、胸膛贴着前面人的后背,拥挤地站在电梯间里。
小罗猛然抬头, 迅速后退几步。
虽然她只能看见这些孩子的倒影,可她仍然能够想象到, 此刻孩子们或许正隔着一道铁门的距离,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甚至隐隐期待着她走进电梯,永远与他们作伴……
“滋滋……电梯上行。”
十几秒的僵持之后,提示音中混合着古怪的电流声,铁门在小罗面前慢慢闭合。
而在电梯门旁的楼层显示器上,鲜红的数字开始跳动——
1、2、3……
起初速度和楼层都还算正常,然而直到超过教学楼共有的七层,数字却还在不停歇地跳动,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一颗濒临癫狂的血红心脏。
15、16、17……18!
显示屏中的数字停在了“18”,颜色红得触目惊心,深深刻进小罗因紧张而缩小的瞳孔中。
她想,都说地狱十八层,那如果她毫无防备地走进电梯——她会被带往地狱吗?
要是没有叙事者先生的提醒,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幸好,祂和祂的子嗣易学弟一样,都是友善的存在!
小罗惊魂未定地长吁一口气,开口时还带着颤音:“感谢您的提醒,赞美仁慈的命运!”
如果叙事者先生的分身愿意,她恨不得双手恭敬地捧着挎包,就像举起无上的冠冕一般高高举过头顶。
但她也只是产生了那么一瞬间的冲动,然后就根据直觉判断,叙事者先生大概不会喜欢这么高调的感谢方式……那会显得很蠢。
经过电梯这段插曲,小罗暂时对那种不受控制的封闭空间产生了阴影。
再转头看漫长的楼梯,她都觉得这些阶梯变得可爱起来了。
不就是五层楼吗,她可以爬!就当锻炼身体了!
等小罗拎着挎包爬完五层楼,再找到自己所在的三年级五班教室,坐在座位上啃完早餐,刚好还有五分钟上课。
教室内的喧哗声渐渐消失,老师已经带着书本站到讲台前,等待上课铃打响。
小罗也连忙准备好书本,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到来的课堂上。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被她放置在座椅旁的黑色挎包忽然动了动,几处接连凸起又平下去,像是里面的生物正在生长出四肢,并缓缓舒展几下身体。
包中,原本属于“妹妹”的肉球已然出具躯干、四肢、脖颈和头部的雏形,仿佛这只黑色挎包是一个孕育生命的温床,遮光的布料下是类似于羊水般黑暗混沌的环境,里面正在孵育一个婴儿。
肉球通体淡红的颜色逐渐褪去,转变成婴儿肌肤惯有的白嫩,其中偶尔夹杂着几片柔软的蛇鳞,如同还未褪过第一次皮的幼蛇表皮。
一切变化都发生在这无人察觉的角落,小逢蜷缩着,努力生长。
不知过了多久,祂终于在正确的位置长出一双眼睛,鎏金的眼瞳恍若在黑暗中发着光,竖瞳微动,望向包外。
嗯……有了人形,或许祂可以尝试在校园里独自行动了。
……
下课铃响,小罗低头瞥了一眼,才惊觉挎包的拉链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居然被拉开了。
考虑到包中化身的声线和体型,小罗心里顿时升起一种类似婴幼儿走丢的焦急感。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小一个球,是怎么拉开拉链的?
又该如何在外行动呢?
叙事者先生其实可以叫上她的,让她作为代步工具……不对,应该说是虔诚的奉行神意者。
小罗脑子一抽,被属于三年级的幼稚冲动所驱使,她蹲在座椅旁,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朝四周呼唤几声:
“叙事者先生……叙事者先生?”
听到熟悉的人在叫祂,特意投来注意的易逢初:【……】
祂又不生长在地上,学姐这个姿势找祂干什么!
于是,小罗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径直在她脑海中响起:【我在,但若无事,不要随意呼唤我。】
小罗立即反应过来,她刚刚做了什么愚蠢的举动,羞愧不已地低下头:“啊……是、我知道了!”
好在神明没有追究她一时的失礼和错处,祂的态度始终平和宽容,就好像在面对邻家不懂事的小辈。
小罗放松下来,心想,可能在叙事者先生看来,她确实是祂孩子的邻家玩伴吧?
没想到啊,有一天她也是沾上易学弟、呸,易小先生的光了。
这边小罗正在感慨,岁月静好;
另一边,刚刚上完课回到办公室的老师,却陷入了惊惧之中。
上课至一半,老师就感到有什么触感冰凉的东西,正在沿着它的双腿、脊背往上攀爬。
那东西柔若无骨,如同一条游鱼般摆着尾巴,最终攀在它的肩膀之后。
这种触感是那么真实,以至于它确信这不可能是它的错觉。
但偏偏,坐在讲台下的同学们都面无异色,似乎没人能看到它背后的东西;
它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放下课本,手向背后伸去,拼命试图抓住那抹诡异的冰冷,却屡屡抓了一个空。
恍若有孩童尖细的笑声在它耳后响起,声线稚嫩,气息却舒缓平稳,更像是成人正在从容地轻笑。
趴在它肩膀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师本就是为杀死玩家而生的怪物,却第一次遇到了它无法理解的“怪物”,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刻的、渗透进骨头里的恐惧。
一时间,它为这种未知的惊惶而毛骨悚然,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找小罗同学的麻烦,心不在焉地熬到下课铃响。
以往,老师都会在课后恋恋不舍地离开,遗憾没能抓到那个玩家违反规则的瞬间,好让自己磨牙吮血、饱餐一顿。
但今天,它却像脚底抹了油,近乎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教室。
镜子——它要照镜子!
老师心头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它连书本都等不及放回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冲进隔壁卫生间,站在镜子前抬头。
只见一条莲藕似的婴儿手臂正搭在它的右肩上,将老师深色的外衣攥出几分褶痕;而在左肩,则缠着一截纤细的蛇尾。
蛇鳞细密柔软,哪怕隔着衣服布料,老师都能感受到那种冰冷而光滑的触感。
这是什么怪物?
它怎么不知道,学校里诞生了这类半人半蛇、能力诡异的怪物?
老师惊慌失措地愣在原地,接着它就从镜子中看见,一个银白的脑袋从它背后探出头。
那婴儿皮肤是白色的、鳞片是白色的,连毛茸茸的胎发和眼睫都是银白色的,在光线下呈现出独特的金属质感,整个人都像是由冰雪捏成。
唯有一双眼睛是金色蛇瞳,纯黑瞳孔竖成一条细线,如同蕴藏着神秘与绝望的地缝。
老师定定地凝视着镜面几秒,随后就有一声喊叫即将冲破咽喉——它不是以攻击力见长的怪物,只有吸引来同伴一起对付背后未知的存在,它才有存活的可能!
然而,搭在它肩上的蛇尾却比它更快。
鳞片在半空划出一道冷冽的虚影,飞速地缠住它的脖颈,死死地扼住、收拢……
像是绞刑架上的绳索,无声地带来死亡。
老师下意识抓挠起脖颈周围,却无法违抗那蛇尾的力道,它只能瞪大双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球凸出、嘴巴大张,面色涨红后又逐渐变得青灰,像是火焰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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