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邕松了口气,悬到嗓子眼里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话说,父皇怎么来得这么快?”陆青泽问他,“不是说做法要好几日吗,这才一个下午啊。”
“一个下午?”祁邕一蹙眉,“说什么呢,都五六日了。”
“啊?”
陆青泽惊诧,他拿出手机,一看日期,居然真的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并且通知界面上有将近上百个电话。一眼望去,几乎全是祁邕。
这么多电话,他居然一个都没接到。
正讶异着,李无已突然在身后发出更加声嘶力竭、彻心彻骨的惨叫。
这次的惨叫声不同往常,那是仿佛灵魂都被生挖出来了似的痛苦。
陆青泽回头望去,见到李无已居然浑身上下都在冒出白烟来。他身上烧起蓝色的火光,那些火席卷全身,火舌很快将他吞没。
李无已挣扎不停,浑身痉挛一般扭曲。他的身体仿佛一片纸似的,在火里一点一点烧成了灰。
那些黑灰从他身上缓缓向上飘去,魂归天地之间。
“啊啊啊啊啊!!”
他声音嘶哑地惨叫,竭尽全力抬起颤抖的手,眼睁睁看着身上的蓝火把这只胳膊烧成黑灰,黑灰又随风消散成漆黑的尘埃。
陆青泽沉默地望着他。李无已的脸在蓝火之中已然看不清了,他的脸已经烧没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被火舌吞没,连那些黑色的鬼气也看不见,只依稀能看见那只可怖的眼睛。
陆青泽看见他流出一行黑色的血泪来,听见他不甘的惨叫。
蓝火一丝一丝将他吞没,最后烧掉了他的嘴巴和嗓子。
四周安静下来,李无已变作漫天的黑尘,在天地之间随风四散了。
吴廷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李无已整个人化成灰儿,蓝色鬼火也跟着消散,他才从嗓子眼里跟着爆出一声惨叫。
陆青泽本来正对这一幕心生凄然——不管怎么说,赵公公也是看了他十几年。
末路竟成如此,他心中还是有些惆怅。
然后吴廷就在他耳朵边上一嗓子嚎起来了。陆青泽撇撇嘴,啧了一声,转头一看,二皇子正屁滚尿流地往外手脚并用地爬着逃了。
祁邕也看见了他。
他松开了抓着祁昭肩膀的手,转过身去,眉眼突然变得一片冰冷。
“哟,”他说,“这不是沣德帝吗。”
那往外屁滚尿流的身影骤然一僵。
祁烽僵硬地转回过头来。
祁邕朝他冷笑一声。
“昭儿!”
祁邕刚要说什么,身后又传来一声呼喊。陆青泽回过头,就见现代的温皇后居然朝这边跑来。
她看见他,大喜过望,可一跑到跟前儿来,又慢慢停了下来,居然对着他露怯几分,不敢上前。
“没事吧?”她望着他身上,又有些焦急,“怎么都出血了怎么这么多血?”
“这是番茄汁。”陆青泽无奈地又解释了一遍,“我没事,母后。”
一声母后如同一道子弹,温皇后一怔,瞳孔一缩,仿若真被一道枪子儿打中了似的,愣了很久。
半晌,她笑了声,又红了眼睛。她上前一步,拉住陆青泽的手,把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没事就好,”她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往后都不会有事了。”
她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拍着他的后发,声音带着哽咽。
陆青泽在她怀里沉默。片刻,他抬起手,也抱住她。
楚樾站在一旁,望着这一幕,不禁想起了过去。那时候桂花还开着,长宁宫里有纷飞的落花,有次他去到宫里,见到已长得比温皇后都高一头的太子殿下刚下朝来,难得面露疲惫,嘟嘟囔囔地说要吃桂花糕。
皇后便哭笑不得地轻轻打了下他的胳膊,笑骂他孩子脾性。
一晃都两千年了。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皇后抱着他,泪湿衣衫。
楚樾跟着苦涩地笑起来。
祁邕突然往另一边走过去——这位皇帝刚刚也站在一旁为这一幕感到欣慰。
他突然动了,楚樾本能地骨头一紧,立马站直,望向皇帝。
皇帝并看不见他,他直直地从他身体里穿过去,走到了二皇子跟前。
皇帝蹲了下去。
吴廷吓得脸色灰白。祁邕一蹲下,他“噫”地一声,蹭着屁股连连后退。
“你,是干什么的?”
祁邕语气不善,还隐隐带着股杀意。
“新……新闻,记者……”
吴廷缩了缩脖子。
“哦,”祁邕冷笑一声,“新闻记者。”
这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重复,可吴廷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对方的脸他在梦里看过。
是他亲爹,天子,皇帝。
明明祁邕也蹲着,他们互相平视,可吴廷却感觉对方居高临下,高高在上。他突然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了,心脏咚咚作响。
“程总!”
祁邕一撑膝盖,站了起来。
他回头。又有人来了,来的是他的保镖。几个黑衣人跑来,站在不远处,很有规矩地站成一排,耳朵边上都挂着耳机和麦,那是他们的对讲机。
有人摁住耳机,回头小声对对讲机里说:“找到程总了,把车开过来。”
温皇后松开了陆青泽,转身看了过去。
祁邕两手插兜,道:“别愣着,这个给我押走。”
他边说边朝身后转转头,示意自己的下属把吴廷带走。
“带走吗?”
保镖有些愕然,毕竟祁邕虽然是个资本家,但人却挺好,从来不去那些花天酒地的地方,也压根不对普通人出手。
但保镖还知道一点:总裁的事儿你别问。
他立刻稳了稳心神:“我知道了,程总,要带去哪里?”
“先带上。”祁邕说。
祁邕转头插着兜走了回来,走到陆青泽跟前后,停了下来。
“你刚说诈死,你是对李无已做了什么吧?”
“是啊。”陆青泽说,“阿樾捅了他几枪。”
“怪不得,”祁邕说,“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做法的道士就说,或许是做幻阵的鬼出了什么事。他若魂魄不稳,幻象就也会不稳,从而导致幻象内外的时空扭曲,我就再没办法联系到你。”
原来如此。
也因为这个,陆青泽才会一出来就时隔五天。
随着一阵车辆行进声,一辆高级豪车停在了他们跟前。
保镖们将吴廷从地上拉起来,带上车去。吴廷吓得嚎叫几声,跟条死鱼似的扑腾个不停。
温皇后这才看见他:“天呀,二皇子还在这儿呢?”
“他能跑去哪儿。”
“他是干什么的?”
“新闻记者。”祁邕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说完就往车上走。
温皇后无可奈何地笑了几声,转头对陆青泽道:“你父皇——你父亲,不,程总叫了道人去了赵公公的墓陵里,这几天法事快要弄完,那道人也说阵已破了,我们就赶紧来了这边寻你。”
陆青泽没有说话。
空地上夜风大了,他抬起头。黑尘已经全都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
风在吹,四野寂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陆青泽沉默地望着明月高挂的夜空,想起两千年前那场宫墙碎裂喊杀震天的火海。他想起没跑出去的帝后,想起赵公公把他推远的手,忽然觉得一切都荒唐又遥远。
“赵远温,他怎么样了?”
温皇后突然问他。陆青泽低下头,见她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陆青泽总不说话,惹她担心了。
陆青泽朝她笑笑:“没事的,已经归尘了。”
温皇后松了口气:“是吗,那就好。”
陆青泽又抬头看了看。
他心中莫名还是有些不安。
大约是赵远温阴魂不散太多年,这因果又已经过了两千年,就算是亲眼看见赵远温变成了一堆黑灰,可陆青泽还是会不安,总觉得那些黑尘还藏在自己身边,等着哪日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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