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林德这样还拦着他们要解释的,还真是头一次。
会长被他苍灰色的眼睛淡淡一扫,一身冷汗都要下来了。
第77章
雄保会是个好工作, 会长有雄虫在背后撑腰,走到哪儿都趾高气扬,头一次碰到硬茬, 腰都矮了三分:“这个……您……我们也是替您着想,婚后检查是每位雌君都会进行的, 更何况您身份尊贵, 虫帝这才特地派我前来,不然我们是绝对不会想打扰您的新婚生活的。”
原来是虫帝在背后推波助澜。
林德心中了然,挑了下眉,更加分毫不让:“您的意思是说,我这个雄虫对雌君的满意程度, 不取决于我自己, 而取决于你们的评价?”
会长半天答不出来,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多嘴揽了这个工作,抬起手, 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正值僵持之际,艾斯特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林德阁下,让我跟他们走吧。”
他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只是穿着一身纯白的衬衫和西裤, 简单梳洗收拾了自己一番, 就扶着扶梯慢慢从楼上走下来, 银白色的长发上甚至连一个束发的雕饰都没有, 就那样披散垂落下来,走动之间,像有盈盈水光在流动。
长发遮住了他身后明显存在异常的虫纹,他的体态优雅端庄,走到众人面前, 看不出一点疲惫。
他像是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似的,态度温和地说道:“阁下,这是雌君应尽的义务,我还有罪责在身,更没有理由成为那个特例。”
林德难得皱了下眉,刚想说些什么,艾斯特就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让我去吧,雄主。”
听到这个称呼,林德的心霎时间多跳了两下。
林德和艾斯特的婚礼算是有些仓皇的一场仪式。
尽管林德已经极力让这场婚礼没那么慌乱,至少礼服和戒指都是他们亲自挑选的,但在林德眼中,这一切还是太过匆忙了。
这场婚姻不发于爱,只是作为一个最有效的筹码,是为了保全艾斯特这二十多年来拿命留下来的荣耀,为了留下艾斯特的命。
哪怕是昨天晚上的亲密,林德也始终对这场婚姻没有什么实感。
一开始,他只是为了救这只雌虫,但到了后来,却开始有了一些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心思。
而那些都不够有力,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艾斯特真的已经和他建立起了密不可分的关系,哪怕或许并没有完全信任他,却足够一直陪在他身边了。
雄主。
简简单单甚至还带着点封建色彩的名词,从艾斯特口中喊出来,却是这么动听。
林德忽然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昏沉。
他知道这段磋磨主角的剧情,在见到早上这一幕,他也早就已经想好了一万种可以把艾斯特留下来的理由,却独独没想到,艾斯特自己会答应,甚至还为了这个,愿意从那个生疏的“林德阁下”,改成如此亲近的称呼。
以前他只以为自己对情感淡漠了些,现在,他却发现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这只雌虫的想法了。
艾斯特……是有他自己想做的事吗?
如果这样,林德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可能阻拦。
但现在一众雌虫在场,他不可能这么傻不愣登的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能旁敲侧击地又问了一遍:“一定要去?”
问出这句话,艾斯特就骤然间明白,林德听懂了。
这只年轻的雄虫真的与他之前见过的所有雄虫都不同,就像昨天极其温柔的对待,艾斯特在一夜之间推翻了之前所有的猜测——林德对他的那些好,并不是为了剜下他的眼睛。
那就只能是一些别的,他从未想过,或者想过但是不敢相信的原因。
在他本来的计划当中,若这只年轻的雄虫真和那群踩着特权、随意践踏雌虫生命的雄虫毫无区别,那他就只能趁着昨天那个夜晚把不设防的雄虫锁起来,自己去应对后面所有的风险,等到那件事最终胜利,再做其他安排。
但是结果比他想象中更好,林德的行为远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想要这双眼睛,或者说,他只是想治好它。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在不知不觉当中,雌虫已然有了私心。
艾斯特垂下眸,握住雄虫的手,让林德的手虚握起来,指尖在掌心点了点。
林德福至心灵,瞬间懂了他的意思,眉头却不由得皱紧了一些:“不许去。”
他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周围的雌虫,凑到艾斯特耳边,压低声音,“不管是做什么事,至少不需要用这种方法。你可能会受到伤害。”
艾斯特听清了他口中所说的话,不由顿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顿时闪过一丝明亮的笑意:“雄主,你可以把头低下来一点吗?”
林德以为他还想说些其他的什么话,皱着眉头低了下来。
下一秒,温热的触感就落在了林德的唇角。
艾斯特不能确定,摸索了半天才亲对位置,却让雄虫紧皱的眉头骤然松开。
艾斯特少将微微一笑:“林德阁下,辛苦您等到我回来。”
晃神的瞬间,林德便再没有机会留下他的雌虫了。
本来可以留下的雌君跟着这群来者不善的雌虫离开,林德从被蛊惑的情况中清醒过来,眼里的神色瞬间就深了许多。
他眼睁睁看着那一排黑云压城般的飞行器消失在眼前,忽然又想起无能为力的那一夜。
他看着艾斯特被带走,看着周围的冷兵器像锁链一样架在那只雌虫的肩膀上,把他的身影衬得那么单薄,周围的军队层层叠叠,像是厚重的迷雾,怎么也拨不开。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雌虫的衣衫不再破烂,步履也不再凌乱,而是他自己所做出的选择。
有些剧情,是非走不可吗?
有些伤害,是非要留下来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最终选择相信艾斯特。
雌虫做出这样的选择,一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理由,或者是世界形成之后的隐藏剧情,又或者,只是在原文中被一笔带过、极不起眼的某一句话。
但一周的时间毕竟太过漫长,在这段时间当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林德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要他待在这里等着艾斯特回来,也是不太可能的一件事。
他一定得做点什么,让这段剧情没有那么难捱。
入夜,月色深深。
最北方的监狱中,关押着这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一群罪犯,地下库存当中,甚至还有刚刚从星盗窝里缴获的一堆新型武器,就被当成破铜烂铁般扔在角落,时不时在晃动间闪过一道寒凉的光。
这种监狱里关的罪犯身上都带着虫命,最恶劣的罪行都能在他们其中找到,狱警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但今天,狱里却来了一位十分神秘的罪犯。
他的脸在押来的路上就被遮得严严实实,关在监狱最角落的一间,时刻严防死守,一直到晚上——哪怕是正常的活动时间——也不见他被放出来。
不过这也不关罪犯们的事,他们这种手上沾了无数鲜血的虫犯,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一说,看到这种情况最多是有点好奇,但如果始终看不见任何身影,那点好奇也就消散得彻底。
凌晨一点时,监狱已趋于极端的寂静。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极致放大,狱警们轮番换班,生怕错失一道轻微的声音,就会放出一只扰乱帝星的野狗。
到最后,野狗们自然是不会出来,却或许,是有不该进入的羔羊混了进去。
至于这只羔羊是真的无害,还是披着羊皮的狼,就又需要仔细探究了。
咔答。
时钟指向两点。
换班的间隙,有一位狱警落在最后,悄悄偏离了队伍。
他快步走到一处隐秘的树林间,翻过高墙,用早已录制好的指纹,打开了监狱的铁窗。
从这里跳下去,正好是最里间、那个关押着奇怪虫犯的监牢。
监牢里只有两盏冷光灯,手脆上戴着镣铐的雌虫闭着眼坐在床上,银白色的头发在光下显得有些过于冰寒,总让人想起一些冷武器,从不声张,却杀人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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