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特眼里的光就像快要溢出来的山泉,林德舔了下嘴唇,声音不受控制的发哑:“喜欢……”
比想象当中,还要喜欢。
第94章
有多久没有站到阳光底下了呢?
司延已经不记得了。
在他最缺钱的那段日子里, 组织找上了他,问他愿不愿意接一些大活,给出的数额在那时的他看来几乎是天价, 但却恰恰是他需要的。
善恶只在一念间,他同意了, 就此坠入无尽的深渊。
但经常杀好人, 是会遭报应的。
尽管杀手没有底线,但与他那位只接穷凶极恶大单的同事相比,他这种只看重利益的人,才算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幸好,他还有一张昳丽到能够迷惑任何人的皮囊。
没有人能逃过这双含情的桃花眼, 就像没有人能躲过Veius的完美魅力。
平平无奇的鸡尾酒, 倾倒在再普通不过的高脚玻璃杯里,被修长又指节分明的手握住,便像是颜色瑰丽的珍宝, 在闪烁迷离的灯光下散发着漂亮的光泽。
它们诱人醉饮,然后一击致命。
无论何时,都有人贪图这张皮囊。
酒吧昏暗的光线中, 司延的手指放入酒液里, 沿着冰球的位置轻轻搅动, 再拿出来时, 周围已经多了几道觊觎的目光。
“……能请你喝一杯吗?”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男人和他碰了碰杯, 扫一眼都知道男人身上的衣服和手表价格有多么昂贵,依旧掩不住身上那种颓靡之色。
这次的任务已经下来了,司延心情不好,不想与他纠缠,不动声色地后退, 却被男人揽住了腰肢。
“躲什么……”那男人西装革履,平常大概不会有这样直白的动作,但今天似乎是喝得有些醉醺醺了,酒后吐真言,说的话都口无遮拦了起来。
他还知道要点脸,没有大声喧哗,而是凑到司延耳边,恶心的酒气带着湿意,“穿得这么骚,不就是想让爸爸来疼你吗?”
司延额上的青筋跳了跳,转过身,勾起一个笑容,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狠戾,若不细看,简直像是潋滟的光。
“好啊,”他眯了眯眼,唇边的弧度完美却泛着冷意,“这里施展不开,不如我们去个隐蔽点的地方,您觉得怎么样?”
那男人大概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被司延这一笑迷得五迷三道,不知天地是何物,只顾跟着司延走,走着走着,就到了监控覆盖不到的死角。
在那双诱人堕落的眼睛的注视下,司延的手抓住了他的肩。
然后毫不犹豫,一拳又一拳,迅猛地砸在了男人的要害部位:肚子,胸腔,颈部,太阳穴。
最后一脚把他踢到角落,犹嫌不解气,又对着地上的人狠狠踢了几脚,直到皮鞋底沾上了些许血迹,才略显嫌恶地在地面上蹭了蹭,离开了这个地方。
没钱的大部分时间里,司延每天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从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哪怕他不来酒吧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去洗车,去工作,甚至去做商店的收银员,依旧会有无数双的大手朝他伸过来,用下半身对他发出邀请。
在浑浊的世界里,实力不够的时候,美貌就成了原罪。
他打架的能力就是这么被培养出来的。
那些手一遍又一遍朝他伸过来,他就只能一遍又一遍用暴力反抗那些肮脏。
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也总比在一群中年男人身下伏低做小好。
那个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但命运并不会让他这么好过,总有那么一天,他惹上了一位大人物。
他头一次遭到了封杀,不管是租房子还是找工作,没有一个任何地方敢收留他。
他无处可去,灰头土脸,躺在地上,快要饿死。
就在这种时候,有人递来了包子。
他睁开眼,看见一双极其干净的眼睛,来自一个戴着毛线帽子,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
可惜来自大人物的余威不会就此收手,没钱没势,到了最后,他还是只能跟着这个藏在暗地里的组织走。
从那之后,他见过了无数双憎恨他的眼睛,倒在血泊里的身影,以及一击致命带来的公众恐慌。
加注在他身上的恨意越来越多,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最终可能也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悲惨结局。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报应会降临到身边的人身上。
给他递包子的小女孩是笑阳医院的患者,得了胃癌,活不长久。
进入组织的这些日子,司延在国内国外打听了各种消息,依旧找不到一例能完全治愈的方法。
他的身份也不方便在明面上和小女孩经常接触,只能隔个半年左右,在半夜偷偷潜入病房里,给她带点小孩子都爱吃的零食,稀奇古怪的玩具和童话书,然后在朝阳升起时离开。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还不错,但变故的发生,就在最新的这一次任务。
这次他的任务目标,正是这个小女孩。
这也是司延心情不美妙的原因。
接到这个任务时,他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是如果他不接,总有别人会接,他只好先接下来,再想别的办法。
任务都是有时限的,从来完成率百分百的司延,这次却一拖再拖,直到雇主都不满意地催促,要求换人,他才开始行动。
也就是今夜,他一如往常在潜入病房,却迎上了一双瞪得圆鼓鼓的眼睛。
小女孩竟然没有睡觉。
或许是天天与死亡打交道,她眨了眨眼,天真的眼神里有一种通透的纯粹。
不可能有人告诉她,司延是派来取她性命的杀手,但她看着这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哥哥,你要带走我吗?”
司延悄无声息落在地上,静静看着小女孩,好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带你去哪?”
小女孩理所当然道:“就是带我到天堂去呀。”
“但是我希望你今天不要带走我,医院已经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我本来就快要死了,你再等一等,好不好?”
她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我的雪人还没有堆完,我想把雪人留给你。”
司延微微一愣,慢慢走到小女孩面前,心脏像被什么攥紧了,本来极具诱惑力的音色因此显得很低:“为什么……要送雪人给我?”
小女孩鬼头鬼脑地四处瞄了一眼,站在床上,细声细气的,像怕被别人听到了一样:“我知道,你是圣诞老人对不对?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实现我的愿望,总是偷偷送给我很多礼物。”
她又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送给我这么多东西,所以,所以我也想送你一点什么,我想圣诞老人都喜欢在下雪的时候送礼物,那应该也是喜欢雪人的吧?”
小朋友在临死之前滔滔不绝,司延站在一旁,出乎意料地沉默。
他静静的听完小女孩的所有絮叨,才伸出手,摸了摸她总是戴在头顶的小毛线帽子:“你的雪人没有堆完吗?”
小朋友点点头:“是呀,堆雪人好冷,我总是冷着冷着就开始肚子疼,就被妈妈抱上来了。”
患了胃癌经常肚子疼,可不是什么小事,司延深吸一口气,勾起唇,撒起谎来已经得心应手,面不改色:“我不是来带走你的,我是来陪你堆雪人的。”
“真的吗?!”女孩的眼神当中流露出惊喜,整个眼睛都亮晶晶的,“太好啦!”
看着小女孩的指引,司延把她抱到一个角落的雪地里,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站在那里,头顶是昏黄的路灯,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怕她犯病,司延不让小女孩动手,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动作生涩,堆出来的雪人圆滚滚的,像是吃撑了的橘猫。
小女孩看上去倒是高兴的很,她摘下自己的小毛线帽子,戴到了小雪人头上。
帽子有点太小了,但放在雪人头上,竟意外地和谐。
雪人堆好了,时间也过去了大半。
砰。
砰砰。
不知从哪里传来枪响,司延几乎本能地想把小女孩抱进自己怀里,却在这之前,发现了她已经在流血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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