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无限繁冗的疾病之中,医生们被分割到了不同的科室,就像有的医生专门切阑尾,但不擅长割双眼皮一样,他也有自己专擅的领域。
有些专业性比较强的学科,并不总能一通百通。
魏邈上辈子硕士的方向是自然地理学,他觉得还是别祸害尤文了,这门学科在星际实在不适合大范围应用。
尤文抬起眼,过了很久,才真心实意地道:“谢谢您……我可以叫您莱尔老师吗?”
无论这名雄虫出于何等目的,对方都已经是他这些年来,遇见过的最好的虫了。
“不用叫老师,直呼其名就好。”魏邈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儿。
……那只是剧情里的一个角色,主角后宫里一个并不太出彩的亚雌。
将对方框进研究所里,也只是因为这是他能力范围之内,最好框定的一个角色。
他要是真有本事,第一件事是把赫尔诺关联邦的牢里,第二件事把奥兰德扔地下室里,让对方哪凉快哪待着,别整天因为没谈成恋爱,把整个联邦毁了,第三件事是去抢一亿星币。
从此安枕无忧,每天只需要打游戏,接送幼崽上下学,过上令人艳羡的生活。
魏邈收回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
他替尤文用研究所的网络注册了基本的账号,写了份书单,以及两个网址,道:“尽快熟悉工作环境,温弥既然把办公室给你了,你就先在这里办公,另外,研究所大多数同事大多都不错,可以适当求助……官网上有一份名单,是研究所的股东们,都需要记清楚名字和长相。”
最初机缘巧合,被那名教授带来研究所的时候,也是一切重来,没有任何知识体系,只有上辈子零散的知识,磕磕碰碰地走过来的。
如今回头看,远没有想象中艰难,真正困难的时候,还是在最初来到这里,没有身份、一无所有的阶段。
·
等回到租住的公寓的时候,已经接近于下午,他站在那间新公寓面前,拧开门把,却发现灯是亮的,地板已经焕然一新。
魏邈抱着扫地机器人,站在玄关处,有片刻的寂静。
奥兰德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正围着围裙,用抹布仔细地擦拭着客厅的书柜,茶几上摆着一大束玫瑰,掺着药草的香气,扑面而来。
——那是和庄园的花圃几乎一模一样的香味。
“雄主。”见魏邈回来,奥兰德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雌虫半蹲下身,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拖鞋,“您回来了。”
魏邈没有动,他将扫地机器人搁到一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奥兰德:“我印象里,我应该没有给你钥匙?”
第39章 慢走,不送
光线缓缓闭合。
“您在这里住, 我不放心。”奥兰德垂下眼,恭敬地道,“出租屋太脏了……总得打扫一下。”
魏邈穿上拖鞋, 走进室内, 边走边问:“打扫完了吗?”
他将穿了一天的外套扔进洗衣机里,在大约70个平方的室内走了一圈,顺手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卧室的灯。
——费电。
纱帘影影绰绰, 从阳台看去,巨幅的霓虹广告牌和满面墙的各类商厦橱窗琳琅满目, 风雨大作, 魏邈将阳台宽窄适中的窗户合紧闭拢, 防止雨裹挟着风,从边边角角渗进来, 这才有功夫回头看向奥兰德。
对方湛蓝的瞳孔在灯影的照射下,如同凝固的悬河, 目光带着些残余的贪恋的神色,嘴角笑容若隐若现。
或许是魏邈穿上了那双拖鞋, 奥兰德眼中的柔和之色愈发浓郁起来, 他道:“……还有一些柜子的角落没有清理, 雄主,我已经接近一天没有见过您了。”
他忍了整整十几个小时, 没有再联系雄虫。
刚进入这间出租屋的时候,空气里的味道令虫作呕, 那是很久没有使用、除尘的房屋本身的味道,以及一些劣质芬芳剂的二氯苯味。
这里压根儿不该容纳雄虫居住。
奥兰德将整间公寓彻底的清扫了一遍,有些家具直接丢弃, 他从未有布置过如此狭小的面积,而哪怕当初装修婚后搬过去的那间庄园,也远没有此刻宁静和安稳。
这是雄主挑选的房间。
以防万一,他直接买下了这栋公寓楼的产权。
以后或许可以将一些非承重墙打通,设计其他的户型。
奥兰德想。
“不用了。”魏邈拿起茶几上那捧玫瑰花,拆掉包装,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已经很可以了。”
奥兰德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些。
这一束玫瑰相当重,连带着精美的包装,需要塞两个袋子,魏邈系垃圾袋的动作相当专业,这是他在贫民窟里学会的手艺。
在联邦的上城区,可以先假定所有虫是友善的;而在贫民窟,睡觉时也要尽量一只眼睛放哨,一只眼睛站岗。
他上一辈子不学刑侦,更没有学过如何伪装成一只合格的雌虫,偶尔总有疏忽大意,被发现雄虫身份的时候。
这个时候,学会如何正确的、合理的扔垃圾,就是一门相当实用的生活小妙招了。
雌虫的骨翼、手臂乃至髌骨,每一个身体关节都相当重,偶尔要扔到第九区的那条河里时,需要做不少的前期准备工作,买来的垃圾袋也总是不够用,令他头疼。
魏邈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手艺可以用在扔玫瑰花上。
也算浪漫一把。
空气里令人不适的花香味总算淡去了一些。
魏邈并不反感自己当初栽种的花圃的味道,把垃圾袋递给奥兰德:“走的时候记得捎一下自己的垃圾。”
“雄主……”奥兰德过了几秒,才接过垃圾袋,他拽住魏邈的手指,兀自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我真的错了。”
“嗯。”魏邈点点头,心平气和地应了一声,“我也有错,乔迁第一天,照顾不周的地方见谅……你不走,还要干什么?”
奥兰德脑海中空白了片刻。
他唇抿了抿,心再次沉下去,面色显得有些仓惶,过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您还没吃晚饭,我给您做完再走。”
他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其他借口。
他没想过,雄主会直接地赶他走,像昨天晚上一样。
不愿意被回忆起来的记忆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奥兰德不愿意比较,但心脏先一步蚕食了理智,优先地感受到:对方此刻的神色,远比昨天晚上更冷漠。
他仿佛才感受到自己的狼狈。
他的脸上应该有很多灰,衣服也没有穿戴整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雄主面前?
这显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魏邈看了奥兰德一眼,陈述道:“这个区域不允许使用明火。”
——楼层太高,结构又如此复杂,总是有些不便之处的。
“另外,扫地机器人看情况也用不上了。”魏邈把今天花了大力气、一路抱回来的机器人递给奥兰德,还是觉得沉甸甸的,有点儿重,等对方迟缓地接过后,随意地拍了自己手上的余灰,把门打开,做出了个送客的手势,“……就当请你做家政的酬劳了。”
这么一收拾,家里干净多了。
说起来,这玩意儿买来挺贵的。
应该等值吧。
奥兰德做家政,或许有多余的奢牌溢价,但魏邈是支付不起的,更何况,哪有稀里糊涂、被强买强卖的雇主?
就跟在路上,突然蹦出来一位小孩儿,对着汽车的挡风玻璃猛猛一顿擦,然后要钱一样。
不给钱有点儿不好意思,给了又觉得被讹了。
魏邈其实不太清楚奥兰德此刻做这些的理由是什么。
挽回?不太像。
威胁?我知道你家的住址?
……也没必要亲自上手。
想来想去没想明白的事情,魏邈就懒得再猜了。
奥兰德站在门口,手里抱着那个扫地机器人,过了一会儿,才挤出来一个笑容,他有心想要亲近一下魏邈,却顾忌着自己身上有灰,只是虚虚地扫了一眼雄虫,在对方身上打量了一圈,才不露声色地收回视线:“我明天再来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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