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在年轻时失去过两根肋骨,两只小腿曾被曾经的雄主打断, 即使经过医生的矫正, 也因为已经过了雌虫的生长期而无法完全恢复旧有的身高, 卡泽清楚,前几年, 对方刚刚完成过断骨增高手术。
“叔叔。”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卡泽·布曼依然吓了一跳, 脸上又堆出了笑意,风暴即将席卷而来,他尽量以一种轻松的姿态问, “您来亲自迎接我吗?”
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导到另一端,塔顿·布曼的表情却毫无波澜。
“你可以从驾驶座上下来。”他说。
卡泽老老实实地依言而做。
他在这位叔叔面前,表现得简直如同一位新兵蛋子。
无论是集团的分红收益、还是布曼家族的日常事务,都被塔顿牢牢掌握在手心,他在弥赛尔那里勉强架起的家主架子,在对方面前却一触即溃。
塔顿一步一步走上前,严厉地问:“为什么不佩戴面具?”
卡泽没想到他开口,竟然先说的是这一件事,顿了顿,才说:“佩戴了,在飞行器上才取了下来。”
——哪有一族之主,参加宴会时,也要佩戴面具的?
一场宴会下来,他只收到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塔顿却并不买账。
他的目光一寸一厘、以一种严苛的态度专注地打量过卡泽的全身,批评道:“家主,你又瞒着我们全族,做了一件出格的大事,你越来越糊涂了。”
“弥赛尔返回亚述星的消息,我早已第一时间报告给了您。”卡泽辩护道,“是您让我不要第一时间出手的。”
“是吗?”塔顿的拐杖戳住地面,“你的陈词可以留待明天上午的家族会议上说,我,以及十几位你的长辈,会共同表决你是否还有能力担任家主的位置。”
卡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的雄主暂时被我羁押起来了,连同你的幼崽一起,希望他们度过美妙的一晚。”塔顿用手触摸卡泽的下颌,然后用力地将他的皮肉向下拧了拧,“卡泽,你为什么会认为弥赛尔能够有机会反抗我?”
他的身后,几名高级雌虫骨翼的形状清晰可见,无数黑色的纹路、磷粉和坚硬的倒刺附着在翅膀之上,随时预防卡泽的暴起。
——哪怕弥赛尔还留存着十余年前巅峰期的实力,腿没有瘸,他单枪匹马,能够做什么?
“放了我的雄主。”卡泽眼眸骤然尖锐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否则我现在就联系雄保会,你也不会好过。”
塔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带着嘲讽的意味。
“卡泽,我可从未做过伤害雄虫的事情。”他隐藏在面具下的面容全无情绪,仿佛死水,“但首先,你得先听我的话。”
·
黑夜降临之后,雌虫出色的视域范畴会在光源面进一步和雄虫拉开差距。
雌虫被连环车祸撞得七荤八素,有两名已经脱离了飞行器的驾驶舱,首先朝着弥赛尔教授扑去,弥赛尔教授张开骨翼,径直腾飞而起,“险之又险”地躲避开攻击。
他转过脸,催促道:“莱尔,怎么办?”
魏邈嘴角抽了抽,心道,凉拌。
他右臂的机械骨骼向前伸出,将他全身拉到两侧大厦之间架起的栈桥之上,临时佩戴的防护罩在飞行器一击之下几乎崩溃,抖落了多余的玻璃碎屑之后,就立刻探出精神力的触角,去检索敌虫。
将雌虫拉到室内,这是魏邈一贯的常规做法,他需要建筑和地形来限制雌虫的巨型骨翼,但眼前的这两栋大厦,他却没起歪心思。
没别的原因,单纯赔不起。
撞坏一点儿,这几年在研究所的工资都得交代出去。
在场的雌虫大概没谁真把他当做需要郑重对待的对手,那名雌虫见没办法抓住弥赛尔教授,立刻做出判断,朝他的方向迅速靠拢,巨型的翅翼卷起,骨骼携卷起的风朝着魏邈转来,然而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动作突然迟钝,仿佛一种毒素麻痹了神经,“砰——”一声,伴随着呼啸的风声,魏邈的手稳稳拖住脉冲枪,精准地贯穿了那位先锋雌虫的翅翼!
机械臂缓和了脉冲枪极强的后坐力。
鲜血淋漓。
子弹灼亮的白光在夜色中像是一种拖尾,仅仅留存一瞬,魏邈便感到如雪花一样的压力传导到大脑,那是雌虫精神力的反扑,下一瞬,便见另一名雌虫朝着他猛烈地迫近,他二话不说,收枪,向后翻滚,卸力之后,躲到栈桥的死角,来不及考虑,直接盲狙!
“砰——”
“砰——”
雄虫当街狙杀陌生雌虫犯法,但正当防卫不纳入这个范畴。
声响接二连三,他精神高度集中起来,听到第三声打进血肉里的声音,便见雌虫的骨翼以一种疯狂的态势整片横扫而来,不断汩汩流下的鲜血直接溅了他一身,魏邈刚爬起来,抬脚就踹。
又补了一枪。
血腥味扑面而来,对方的骨翼被再次打穿,血肉横飞,他看不清那位雌虫的脸,只听见对方的惨叫声。
“真硬啊。”魏邈说。
精神控制。
控制。
A级雌虫的攻击并不算太猛烈,但难搞的是有七个,他默念了两遍,隐约感到脑子的刺痛,这种感受截然不同,起码和安抚奥兰德的步骤完全不一样。
就像是控制几个同时旋转的陀螺,试图让他们停下,但尝试并不成功。
身体逐渐加重,腿抬不起来,飞行器里的雌虫安置了引力装置,重力处在场内,限制他的行动,魏邈的速度放缓,雌虫虫化之后的气味并不好闻,混合着血腥味,他“呕”了一声,便听见弥赛尔教授低喝:“右边。”
魏邈说:“我清楚。”
只是刚刚连续开枪,手腕有些脱力。
大厦之中,已经有加班的虫从高楼上居高临下地望了下去,离得太远,看不清楚雄雌,但鲜少能见到这样激烈的博弈。
劲风从右侧袭来,那是一个旋翼如同刀片的无人机,佩戴的隐形保护能量罩经过这一击之后,完全变成一件废铁。
而剩下的雌虫也大多反应了过来,彼此从飞行器中挣扎出来之后,都默契地避开弥赛尔教授,朝着魏邈扑去。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们还在商讨,活捉了弥赛尔·布曼之后,那位雄虫该怎么处理。
没有办法侵犯,但说不定可以强制得到雄虫精神力的抚慰。
这可是一位如此年轻英俊的、A级的雄虫,像是一块肥肉,谁来了都要垂涎欲滴。
尽管惊叹于这位雄虫的反应力和战斗能力,但对方显然比弥赛尔·布曼好搞定。
弥赛尔教授冷静地看着他的弟子被五名完全虫化的A级雌虫一步步逼到栈桥的角落,而桥下则是一个豁大的碗口,摔下去,便意味着要垂直下坠一百米,约三十三层楼高,才能找到着陆点。
雌虫当然可以飞,但没有骨翼的雄虫呢?
有些话,他没有对莱尔说。
让一名A级雄虫同时掌控七名同等级的雌虫,完全是异想天开,莱尔对精神力的掌控在雄虫之中,其实已经相当优越,但比起他掌握的格斗技巧来说还远远不够。
脉冲枪的强度如同地球时的冲锋枪,魏邈连续打出十几发子弹,枪管逐渐发热,枪声连成一片,中间几乎没有间隔,他佩戴的机械外骨骼承受不住这样的强度,开始同步发热,仿佛有火贴在他的胳膊上。
烫得发慌。
“砰——”
有些击中了,有些没有,而几位A级雌虫携带的防护罩完全抗住了枪伤,剩下的都打进骨翼里,眼看着就要被包围,魏邈说:“教授。”
他没管弥赛尔教授回应了还是没回应,而是打了个响指,低声说:“我好像懂点儿意思了。”
大脑疼得如同曹操的偏头痛,得找个华佗开颅才行,魏邈将自己的重心压低,左右移动身体,手腕下扣,迫近那位雌虫,横肘压下,却并没有来一记摆拳。
携带机械臂的那双手一把抓住了朝他冲过来的那名雌虫的胳膊,眼前雌虫的全部攻击在他眼前冷不丁变得缓慢、再缓慢,他清楚这是心里的错觉,但同时也蓦然升起一种,他们也不过如此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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