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画面晃动片刻,飞行器独有的、军部的标志从模糊, 渐渐变得清晰,雌虫呆滞了片刻, 咬咬牙,道:“有点急事, 下播了, 兄弟们。”
这好像压根儿不是他能掺和一脚, 看看热闹的事情。
【画面太糊了,等一版高清修复】
【等等, 是军团的飞行器吗?】
【真·战地记者。】
【你知道的,亚述星一向不养闲虫。】
【看完全程的画面了, 前面的悬浮车被三辆飞行器堵屁股后面追,快被击毁前直接对撞,然后那位穿西装的帅哥把堵他的一个一个鲨了。】
【啊?什么情况?】
【别关, 别关。】
【害怕什么,你雄主要生蛋了?】
【不是,怎么感觉最前面那位看身影有点熟悉?】
【……是科维奇军团长吗?】
【对。。。】
【这游戏真疯了,连军团长都敢弄到资料片里?】
【还觉得是游戏吗,孩子?欢迎来到残酷而真实的现实世界。】
雌虫对着光脑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网络却骤然卡顿,画面浮动片刻便被切断,屏幕漆黑一片,整个工区的出入口都被牢固封锁。
窗外,无边的黑夜覆盖了栈桥的位置。
为首的军雌是一名少将,全副武装,露出金属丝刺绣的单肩章,抬了抬手,态度和蔼,却不容违拗:“尊贵的先生们,请暂缓焦躁、稍等片刻,有一起突发事件需要留待各位配合。”
——都别走了。
·
魏邈目光冷淡,打量过利亚的全身。
他保持着警惕的姿势,确定了身份之后,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温声说:“是你啊。”
眼眸却没有沾上笑影。
——一只个子稍微大点的虫子,暂时控制不了。
他略有不爽地想,这只虫子看起来还有点莫名着急的样子。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的西装面料上沾满了喷溅的血痕,脖颈上有几道刀口,是无人机旋翼留下的痕迹,四周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和硝烟的味道,右手已经被血染得暗红,因为严重的肌肉拉伤,不受控制地轻微发抖。
当然,最疼的是脑子。
利亚被这样几乎透析的目光看得茫然,耳垂莫名发烫,像是哄幼崽一样,放软了声调,重复地安抚道:“莱尔阁下,您先进那辆医疗车。”
单看外表,雄虫没有伤到骨骼和内脏,都是皮外伤,能站起来,还能流畅地交谈,但谁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暗伤。
从第二军团驻地一路疾驰而来,心终于能短暂地落回原地,只看那几具尸体,惨烈的程度便可见一斑。
……还好没事。
他慢慢松了口气。
魏邈收起了礼节性的微笑,重新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神色居高临下,配合地走进利亚所指的车舱内,利亚下意识向前一步,想扶住他,早有准备的军医却已经准备好了行走的支架。
“谢谢。”魏邈越过他们,不喜欢这样太过殷勤的照顾,“我自己来。”
利亚收回落空的手。
军部的飞行器将整栋大厦严密地封锁起来,切断了对外信号,只保留了内部通讯的权限。
“清理现场。”利亚面色沉凝地吩咐完,才公事公办地对弥赛尔教授道,“教授,在整件事没有调查完之前,您都需要佩戴电子手铐。”
·
“……他怎么样?”星舰以极限速度行驶,雌虫冰冷急促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科维奇上将,回答。”
利亚道:“还在检查。”
“什么设备型号?”
“CDR式超声波探测氧舱-K9。”
也就是说,诊断结果还需要再等五分钟。
“你至少晚到了四分钟,先生。”奥兰德骤然握紧了星舰的旋臂,面容沉得可怕,“哪怕是一只蜗牛,以标准的步速爬过来,也会比你早出现一百八十毫秒。”
利亚垂下眼,没有说话。
“五公里内的交通口全部封锁,这应该只是第一波突袭。”奥兰德语速迅疾地交代,“晚宴的宾客、布莱登大厦的所有虫、布曼的全体家族成员,都给我请到军部,登记名姓,空间不足的情况下挪交给第四军团。由你亲自看押弥赛尔·布曼,你应该清楚怎么做。”
他感觉双手有些发软,需要不断用力支撑身体,才能坐得端直。
他怎么敢把自己的雄主交给弥赛尔·布曼这个贱货,相信他能保障雄主的安全?
这只老雌虫的道德观低得一塌糊涂,无耻得无以复加,满口谎言,“师德”二字和他毫无关联,竟然还有脸苟活于世?
他的雄主差点儿就要没命,他竟然在旁边悠闲地看热闹?
活够了怎么不自己去死?
心脏还在砰砰跳动,劫后余生的后怕和侥幸仿佛变成氧气,奥兰德到现在依然没敢看完布莱登大厦顶部的监控录像,多看一眼,雄虫仿佛便还身在危险之中。
……现在怎么样?
两分钟后,奥兰德又拨通了利亚的电话。
“诊断结束了吗?”他问。
利亚百忙之中再次站在医疗舱的门口,和医生核对完剩余的时间,语气不带任何情感色彩,低声陈述道:“基本的检查数据还需要一百三十五秒才能完成。”
为什么这么慢?
“准备一台精神力测压修复器。”行星从星舰的驾驶舱飞过,奥兰德不受控制地皱起眉,“我三十五分钟后赶到,利亚,在此期间,我不希望你出任何差错。”
·
魏邈看到奥兰德的第一反应是毫无反应。
第二反应是,有点重。
第三反应是,这个虫子要干什么?
他略显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前雌君,将缠绕绷带的右臂暂时挪开,精神力先试探性地侵入奥兰德的精神海里,很快被密不透风地包裹,像是埋了一种病毒,潜伏进了毫无防火墙的主机电脑。
好像很难打赢对方。
眼前的雌虫死死地箍着他的腰,浑身都在发抖,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没过多久,就濡湿了刚刚更换的无菌服的外层,魏邈不得不花了一点功夫来固定住他,否则他和奥兰德都得要倒下去,以头抢地。
“好了。”他低声说,“还要抱多久?”
奥兰德抱着他,还是不说话。
“我害怕。”他闷闷地说,“雄主,我害怕。”
声音仿佛穿过他的胸腔,从后背传导回来。
魏邈想了想,出于虫道主义,并善待自己被压迫已久的脖颈,温和地安慰:“我没事,别哭了。”
同时试图从奥兰德怀里解脱出来。
再这样下去,他的脖子要斜成比萨斜塔了。
可惜这注定是个无用功,奥兰德依然不放开他。
“您骗我。”他咬住魏邈的肩膀,又舍不得使劲儿,轻轻磨了磨,不断地控诉,“……您还不让我跟过来,说能照顾好自己,我帮您报仇好不好?”
他听话了。
上一次雄虫在他眼皮底下受伤,这一次他甚至不在身边,几个可笑的、A级的雌虫,都敢来围捕他的雄主。
得把他们全都弄死。
魏邈没说话。
事实上,他完全听不清奥兰德在说什么,只感觉都是很熟悉的词汇,至少听了不止一遍,脑子一抽一抽地疼,光怪陆离的梦境和现实在脑海中频繁回闪,分不清到底在哪里。
人在屋檐下。
他默念了一遍这句行动纲领,把他的脸抬起来,含混地吻了吻奥兰德的脸庞,然后一路向下,半晌,面色平静地站起身。
“我要休息一会儿。”他感觉差不多了,没有再回应,径直说,“有点累。”
安抚这个虫子,已经耗费完了他剩余无几的精力。
奥兰德却一把拽住他。
他眼眸红成一片,眼泪成串掉下来,想起上一次受袭时的冷待,内心不断发冷,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仓惶地问:“您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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