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没有。”凤清歌失控的对着火灵儿吼了起来:“他没有魂飞魄散,他只是……太累了,他只是想歇会儿,可是他手怎么这么凉。”他脱了衣裳手忙脚乱的给九天盖上:“一定是太冷了,没事,盖上衣服就好了。”
“少主,没用的!!”
一股无力感夹着委屈和后悔袭来,他的世界出现了一个再无法填补的缺口。
凤清歌头抵在九天已经冰凉潮湿的面颊上,泣不成声。
“九天,你在报复我对不对?报复我不肯和你前往东海……其实你那时候问我喜不喜欢你,让我开口说,你说你想听,我无法开口……不是我不喜欢你,只是我要面子,我羞臊,我从没对人说过这三字所以我无法开口,现在会不会太迟了……”
“九天……我喜欢你,我爱你……”
“前天晚上你突然从天边回来,说很想我,离开时你趁我熟睡偷偷亲了我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的,你是不是感应到你命将近所以才突然回来?九天,别离开我行不行,你醒来,我就和你一起归隐山野,再不离开你……”
那股杀气愈来愈近,火灵儿催促道:“少主,他已魂飞魄散,如今只是一副躯壳,勿需留念,我们还是快走吧!”
凤清歌痛不欲生,九天若是死在旁人手上,他都不至于这般痛苦,可是……是他亲手杀了他。
他抱着九天泣不成声,怎么都不愿撒手,他如何肯离去?
他怎么能离去。
他的爱人死在了这里,他无法离去。
凤族人规劝他,甚至跪在地上,求他赶紧离开。
天上乌云密布,越积越厚,黑压压的一片,雷鸣越发强烈,龙族未到,但他们的怒火,他们的气息已经抵达下天域。
“少主……”
凤清歌踌躇着,面色苍白,他想要放声大哭,却又哭不出来,明他明没有哭声,却让人感受到了无尽的痛苦,似乎在受着某种煎熬,最后他轻轻闭上眼,仿佛已经做出了抉择,他紧紧抱住九天的尸体,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他不想离去。
可他是凤族的少主,凡间帝皇坐居高位,享尽荣华富贵,可却也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身不由己。
凤清歌同样如此,他若是寻常修士,那么他可以再抱着爱人痛苦,忏悔,陪着他最后一程。
可他终究不是凡人,他是凤族的少主,他无法舍弃整个族人,他不能让族人落入险地,他也不能任性,他的族人已身负重伤,再不走,龙族来了,他的族人将有大半要陨落于此。
他也不能带走九天的遗体,于是他只能哽咽着,松开了手,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头,然后展开双翅,冲向苍穹,离开了下天域,将他爱人的尸骨,留在了那片腥臭的,残破的,烟火四起,满地狼藉的地方,留他一人,孤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任由风雨浸灼。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九天。
龙族来后,看见他们龙族的王的尸骸,怒火连连又哀伤不已,他们唯一的王,最小的孩子,全族的希望,他们呵护着长大的孩子,只不过是出门一趟,却再无法归来,甚至魂魄都已不在……
这怎能让他们不悲伤,不痛苦。
他们在下天域的天空游荡咆哮数日,最后才接受了他们的王已经陨落了的事实。
他们将他们的王密封入棺,拉着他回了东海。
次此,龙族苦等几百万年王,再次离他们而去。
寻常魂飞魄散,便再没了转世的机会,凤清歌实不甘心,在九天陨落后,他时常觉得精神恍惚,他的生活变得空虚又变扭,他始终无法适应,心间空荡荡的让他十分害怕,也无时无刻不在想那个人。
他回到梧桐山,看见那颗梧桐树竟然落叶了,光秃秃的一片,也许它也在为了金龙的陨落而哀伤,此后三界飘了整整三年的雪。
第四年,他看见梧桐还在,又看见枯寂三年的花又开了,他走在熟悉的梧桐山上,每个角落都有九天的影子,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带着他的气味,他好像还在,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触碰到他。
梧桐山没有变,花也开了,漫山的梧桐也还在,为什么就他不在了?
为什么就他不在了?
他亲手……要了他的命,最后却还将他留在那个遥远的地方,孤零零的……
他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突如其来的崩塌感,像世界被抽空的茫然,让他痛不欲生。
明明说好要长相厮守,可九天却在生命的中途一声不吭的离开,他没有来得及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曾经以为的来日方长,如今却只剩人走茶凉。
有时候凤清歌会想,也许是他做得太过决然,又或者是旁的原因,所以他此下天域回来后,再没有梦见过九天。
他负他,所以他不愿见他,也不愿入梦,九天陨落时的那股悲伤感再次变得清晰,且清晰到残酷。
梦魂牵绕的夜晚里,内疚,后悔,悲伤,孤寂,痛苦,所有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朝他袭来,日渐侵蚀着他,他无法从中挣脱,也无法入睡,更无法入定,那些情绪成了负罪感,像波涛般吞噬着他。
他想他,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便都是他,九天死后,每分每秒,他都像身处地狱,凤清濯说时间能抚平一切,它能治愈所有伤痛,也能一一将其抚平,没有人能够永远在一起。
当父母的不能永远陪着孩子,孩子终会长大,他们将来会有伴侣,甚至孩子,可孩子也不可能像父母一样陪他们一辈子,父母不能,孩子不能,伴侣也不能,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
死亡会像意外一样突如其来,也会像水到渠成那般自然而来。
每个人自出生起,就各有命数,没有所谓的同年同月同日死。
总有一个人会先离开。
凤清濯劝他看开些,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的伤痛未能得到抚平,它们依旧张牙舞爪,那份痛苦依旧让他难熬,依旧能狠狠的抓破他的心脏,吸入的每一口气都像一把利刃,撕碎他的五脏,令他痛不欲生。
九天已经去了一个,他够不着的,也看不到的地方。
他无法忘记那个曾经最爱自己的人,也无法忘记紧紧抱着他的那股温暖。
后来他在无止尽的噩梦中醒来,呼吸到那股梧桐山特有的凌厉气息时,他才明白他今天也在没有那个人的世界里苟延残喘着。
今天是。
明天也是。
也许未来也是。
他不会死,他的记忆不会消亡,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个人,那么以后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在这无边无际的思念里过下去?
这样太痛苦了。
他也受够了。
他也真的太想那个人了。
烧得快的柴火,也灭的快,感情大抵也是如此。
他绝望崩溃,悲伤到呕吐,无法入睡,无法进食。
九天死了。
而世间,也再没了凤清歌。
只有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对于那些怀揣着负罪感和深刻思念存活的人,比刀刮肉/体更令人窒息痛苦,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真的太痛苦了。
凤清歌再也承受不住,最后竟是施展起禁术,妄图将九天破散的魂魄聚集起来。
魂魄破散后,每一缕神魂都会变得很虚弱,它需要立即融合,若不能立即融合,便会消散,可凤清歌不知道九天的魂魄破散成了多少片,但绝对不会少,所谓魂飞魄散,便是散成千缕万缕甚至亿缕。
它们分散在四海八荒,他无法在同一时间将所有的魂魄找全,那么率先找到的魂魄无法和其他魂魄融合,便会有消散的可能。
这也便是为什么魂飞魄散之后,等同于彻底消亡的原因。
因为寻找起来实在困难。
还有一点便是,谁也不知道,那些分散的神魂,是不是已经变得虚弱不堪,已经消散。
哪怕只有一缕消散,那么哪怕找全所有魂魄,也很难再入轮回。
凤族举族劝导,让他不要做傻事,可凤清歌听不进去,这是最坏的结果,可是若是九天的神魂还没有消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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