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有自我查探过识海,可是查探来查探去,他发现识海并无任何异样。
绝踪阵的厉害之处便在于此,只要修为未够,不管怎么查探,它都不会被发现。
凌惊然又想,他这般实力之前无人能近他身,在秘境里就算服用龙延果,修为大跌,许修轩不通阵法,不可能对他做什么,后来他和阵灵宗的人汇合后,凌惊语一直在他身边,因此也不可能有人能对他下手。
因为这般想,哪怕后来修为恢复,他也没有再次自查识海,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如今不知是凌惊语的话在作祟,还是这百年他修为上来,绝踪阵再压制不住他,竟真让他发现些许端倪。
他魂力化眸在识海自视,很快就发现他的识海笼罩着一个大阵。
凌惊然顿时暴怒,魂力瞬间化为巨掌,一把将绝踪阵拍了个粉碎。
那些被绝踪阵封存的记忆立时如海浪般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凌惊语内心如受烙刑,看见凌惊然似乎不太对劲,担忧出声:“阿然?”
凌惊然全身发抖,胸膛又酸又痛,他大概想说些什么,可是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在扑哧扑哧的往下掉。
凌惊语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在秘境和许修轩相遇,他们结伴同行,一起历练,第三年,他无法自拔的喜欢上对方,第四年他们在一起了。
第二十年,他怀了身子,十个月后生下一个儿子,那孩子刚生出来就和寻常孩子不太一样,他一点也不红,也不皱巴巴,头发很浓密,整天都在睡觉。
第三天他才终于睁开眼,他那时候很好奇,伸手轻轻戳了戳他肥嘟嘟的脸蛋,小孩子先是皱了下嘴巴,一副要哭的样子,可是睁开眼看见他,表情立马就变了,还扭头张嘴啊啊啊的对他叫,一把含住了他的手指头,他吓一跳,孩子却笑起来,一下一下吮吸着。
他的牙床很软,很嫩,但很有劲,明明只三天大,不仅会笑,还能吸得他指尖发麻,滑嫩的小舌头时不时卷着他的手指头,整个指尖被温热的口腔包裹着,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孩子在用力的吸吮,眼珠子像雨后葡萄,又大又圆,水润润的看着他笑,笑得他都出了神,满世界一下充满了光。
他心软得不像话,一下就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这孩子和他血脉相连,是他的欢喜,他的继承,他的希望。
那时候他想,这孩子和许修轩都是他的命。
这孩子,他一定会好好疼他,宠他……
那些记忆很深刻,可是他却忘了!
“爹爹,抱……”
“惊然,发什么呆,儿子在叫你……”
凌惊然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在抖,额上冷汗涔涔,整个人在床上缩成一团,看着脆弱极了。
“阿然。”凌惊语担忧的喊了一声,手刚触上凌惊然后背,就被他一把拍开了。
凌惊然并没有答话,他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脸上神情恍惚,喘/息粗/重。
“阿然,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凌惊语话没有说完,便被突然站起来的凌惊然一把掐住了脖子,凌惊然失控到了极致,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他掐着凌惊语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举起来狠狠的抵到僵硬的墙上,仰头看他,五指用力,几乎是一字一顿,语气中透着一股让人胆颤的危险气息。
“你竟敢这么对我!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你怎么敢……”
凌惊语几乎要喘不上气,脖颈像是要被拧断了,他看着恍若发狂的人,就算已心有准备,可如今亲眼目睹,还是被骇到了。
凌惊然的表情又痛又怒,像是被逼到了极致,也像是要吃人。
“阿然。”
凌惊然神情寒沉且阴骜,吼道:“闭嘴,你不要这么叫我,你怎么还有脸这么叫我!”
“对不起……”
凌惊然眼泪再度掉了下来:“有什么用?对不起到底有什么用,凌惊语,你是我哥,你是我哥啊!这些年我怎么对你?我待你不薄啊!我也没有对不起你半分,可是你呢?我那么信任你……你却联合爹娘来对付我……我没对不起你半分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还有没有心?”
“你还我儿子,还我夫君,还我……还我……”
一字一句被吼得不成样子,都像薄而锋的刀子一样往他胸口上落,凌惊语神情落寞痛苦,任由他捶打,眼眶湿润,面对那一声又一声的质问,他哽咽着回不了半句。
他能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说他真的疼爱这唯一的弟弟?可是……太牵强了,凌惊然如今大多痛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所以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很后悔,也许不该告诉他这一事。
这世道,没心没肺,糊涂的人,才能过得幸福,就像赵梦兰那样,糊涂着,高兴着。
第132章
凌惊语垂眸痛道:“阿然, 大哥对不住你……是大哥自以为是……”
凌惊然依旧揪着他的衣襟没有松开,事到如今道歉有什么用?
他胸口的那股怒气根本无法平息,他这辈子没有什么朋友,除了许修轩,最信任的人就是他的大哥,可是到头来呢?
他的家支离破碎,孩子不知所踪,全是拜他所赐。
无法平息。
大火终要燎原。
“你说你疼我,说把我当你孩子看,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是你看看,我如今成了什么样?……我好了吗?”
凌惊然全身僵住了。
“你为了小峰拿着刀子往我身上扎的时候,你有想过我是谁吗?哥,我……我是你弟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也是有儿子的人啊!你怎么就能这么对我……”凌惊然泪水顺着脸颊潸然滑落,几乎泣不成声。
他打残了许修轩。
他给了他儿子一剑。
想起往日所做的一切,他悔得几乎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粗重喘息声,心脏深处蔓延出挖心绞肺般的巨痛,导致他的耳边一片嗡鸣。
太痛苦了。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难以接受了。
凌惊然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又将他一把举着甩到冰凉的墙面上,红着眼眶看他:“为什么?”他问。
凌惊语不答。
凌惊然将他往自己跟前扯,吼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话,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做!”
“小弟。”
“别这么叫我。”凌惊然几乎失态般吼了起来,眼中一片猩红,怒意、悔恨、痛苦揉杂着,让他看起来判若两人。
凌惊语有片刻错愕。
他很少这样,凌惊然一直都是端庄的、淡漠的,可是这一刻,他几乎在发狂,像头野兽一般被巨网困着,于是毫无章法的四处冲撞。
他脑子嗡嗡作响,然后听见他这个看着长大的阿弟,痛苦的叫他,问他:“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我多渴望有个家。”
凌惊语照顾凌惊然长大,年幼时,凌惊然对这个哥哥颇是依赖,把他当兄长,甚至是父母。
可后来爹娘出关,知晓他有着极佳的阵法天赋后,便将他带回主峰,压着他学习。
他再也无法天天见到那个朝夕相处的阿哥了。
他也再不能踏出洞府一步。
渴望遨游四海的鸟,被折了翅膀囚困在以爱为名的牢笼之中。
那之后的数百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他以不足千岁踏鼎九级阵师之列,又步入大乘之道,大家惊骇,震叹他的天赋、以及他的悟性,甚至觉得他远远甩了南部许少一大截。
许修轩也是不足千岁步入大乘之道,整个上天域只他两不足千岁就能走到这一步,可是许修轩并非术师,而凌惊然不仅是大乘,他还是九级阵法师,因此大家觉他天赋远超许修轩。
但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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