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岭生直到这个时候才愿意承认, 听到那个男人不是阿延金屋藏娇的情人,而是把昭昭带回来的养父时, 他当时心里是有一丝松动和愉悦的。
自诩君子如他, 在看出那扇窗距离阿延二楼的书房不远时, 也生起过和黎清叙一样卑劣的揣测。
可怎么最后他就怀了阿延的孩子了?
霍岭生晦眸闪烁,箍着纤腰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透过薄薄布料贴过来的温度在升高,他感觉自己的毛孔在战栗。
“你、你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江之遇脸颊被迫贴在男人胸膛上,腰被箍得动弹不得。
没想到男人看着清清冷冷,像遥望一座寂冷的雪山, 身体上的温度这么高, 胸膛滚烫,烫得他有种快要被焚烧的错觉。
霍岭生被这一声轻咛唤得骤然回神,一把松开他。
“抱歉, 是我唐突了。”
“应该是我向你说谢谢才对。”江之遇脱开滚烫的怀抱,仿若从烈火岩浆中剥离一般,“如果不是你拉住我,我或许已经摔到了。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宝宝……”
江之遇低下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重重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宝宝没事。”
“谢谢你。”他扬起眼睛,感激冲他笑了笑,“我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霍岭生怀中温热纤软骤失,草木清香和木屑的味道也随之拉远。
他的怀抱、手心,还有胸膛,像被人突然挖了一个巨大的洞,一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和空寂填满。
空空的,好失落。
霍岭生失魂落魄地望着这双冲他笑着的漂亮眼睛:“……是我离你太近了。”
江之遇先是一怔,随后看向工作台前和他挨着的座椅。
平时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刚才习惯性使然,他起身离开时,因为太过兴奋和喜悦,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人,把脚绊在了这张座椅上。
江之遇反应过来:“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
他弯下身收拾起刚才险些绊倒牵落到地面上的工具和木料,还有一同卷落的营造书和手稿。
霍岭生蹲下身帮他收拾。
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细白的手背,霍岭生触电一般把手缩了回来。
“你怎么了?”江之遇觉得今天的霍少爷十分怪异,随后想到什么,他支支吾吾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为什么会这么问?”这回真是在昏暗光线下,降了一整日的雨,天空被灰云遮掩,罩了层烟蒙蒙的雾。
暮色因此比平日早降几分。
刚才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开灯,现在工具室里笼了层昏沉的光。
周遭一切都在变暗,像是被一只灰色的刷子在一点一点涂抹。
霍岭生透过这不太明朗的一点光看他小心翼翼试探望向自己的眼睛,他身后的背景在虚化。
不知为何,这双眼睛却在这一刻格外晶亮清晰,昏暗光线下看到的这张隽美朦胧的脸也更让人心动。
但现在霍岭生清楚这不是他这几日查到的心理学中的“黑暗效应”。
他并不是因为昏暗的环境,朦胧的视角,卸下心底的设防对眼前这个人心动。
他是真切的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占有的欲望。
“我只是觉得你看我像是我身上有蛇虫毒蚁一样。”江之遇一边捡着地面上的东西,一边回想说。
白日时就有这种感觉,刚才看霍少爷不小心碰到自己后的反应,更是让江之遇这个想法达到顶峰。
霍岭生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刚才抽回手的那一幕。
他淡声道:“是你的错觉,你身上没有什么,是我性格太孤僻了,不太会和不亲近的人相处。”
如果刚才不快速收回手,霍岭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控制住再次把他抱进怀里的冲动。
就像现在,在这昏蒙的光线下。
眼前人吐气温热,拉远的草木清香和木屑气息再一次钻入自己的鼻尖。
霍岭生看他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着,隔着一层薄薄布料扫过的微弱电流一样的酥麻感仿佛有了实质。
他就很想一把将他扯过来,咬住这双总是容易受惊颤动的眼睛。
江之遇哦了声。
光线昏暗,他看不清男人眼里压抑的欲望和晦暗。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和昭昭小叔……你朋友,你对我有成见。”
霍岭生沉默一瞬,盯着他的晦暗眼眸长久凝视。
过了大概有十几秒钟,他听见自己清冷嗓音溢出的音节:“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是你的问题,是阿延做错了。”
霍岭生后来也弄清楚了这个男人和自己的发小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理性分析:“那是个意外,你和阿延之间是意外。”
“当然,黎清叙也有很大的问题,作为黎氏医疗现任接班人,让这种非法强性药剂流入到自己弟弟手中,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应该负有很大的监管责任。”
黎氏生物医疗研究大楼。
黎清叙从基因工程研究室巡视完出来,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他身旁跟着的助理贴心递过来一张纸巾,黎清叙动作优雅地往鼻头上擦了擦:“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黎总也信这种说法吗?”递给他纸巾的助理笑着问。
黎大少爷斯文和煦,接管公司成为新一任总裁,身上一点架子都没有,非工作时段都很亲和,所以身旁的人和他说话也会比较轻松。
只是黎少爷向来科学严谨,本人就是做科研出身,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应该会最先推断身体健康变化或是天气亦或是最近是否有流感病毒。
黎清叙镜片后的桃花眼挑起斯文迷人的笑意。
“我现在不仅信这个,我还信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左眼皮跳捡不捡得到钱不一定,右眼跳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一句话惹得身旁的工作人员都捂唇轻笑。
谢津延确实感到一阵不安。
从他周日坐上私人飞机起就有强烈的不安感。
他呼内线叫来宋秘书:“帮我再申请一条直升飞机的私人航线。”
宋秘书最近对上司提的任何意外要求都不感到意外了,直接问:“是到溪源乡的吗?”
谢津延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并没有提航线通往哪里,神色如常地沉声道:“嗯,我们和溪源乡有合作的援建项目,马上要建悬崖电梯和缆车,以后去那里会比较频繁。”
宋秘书心想,不建悬崖电梯和缆车您现在去溪源乡也挺频繁的。
但宋秘书什么也没问,只道:“我会尽快安排,争取明早就能让您从公司顶楼直接飞溪源乡。”
谢津延:“……”
谢津延继续查看索道公司和缆车公司提交过来的初步修建蓝图。
璀璨街灯在车辆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一盏一盏亮起,很快,辉煌灯火便点亮高楼林立的繁华之城。
溪源乡这时还在下着绵密的小雨,黛色涂抹青山,云雾,乌瓦,烟雨濛濛一片。
江之遇收拾完落在地上的东西后打开工具室的灯。
编织竹灯里的灯辉倾洒,铺满一室柔光。
霍岭生眼前昏蒙的人影,蠢蠢欲动的心跳,还有那一瞬想拥美人入怀的肖想,全都像腐朽暗角里的尘灰,被耀眼的太阳光无所遁形地驱逐掉。
他同样直起身,颀长身形在地面上拉下长长的影子,不动声色地侵略着另一道落在地面上的纤细身影。
江之遇想到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很难想象是从这位今天都是往外冒着单字的清冷少爷口中说出来的。
江之遇只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去追究到底是谁的问题,只想好好把宝宝生下来。”
霍岭生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挺好的,佛家讲当舍则舍,当离则离,有时候舍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回到借住在溪源乡村民的居所,天色已经很晚了。
霍岭生随便吃了点饭,回到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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