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上的水痕带着湿意,凝成水滴,将世界颠倒,又被一阵风带走。
干涩的冷风洗涤过大半个城市,凋败的梧桐叶被卷成小斡旋,盘旋着超前滚,沥青路上的斑马线在人来人往间,被渡了层新白。
今年的秋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得,道口的老梧桐仿佛一夜之间悄然颓败,光秃秃的枝丫直戳青白的天空。
桌肚里的试卷一层层的堆积,课本压在桌面上垒成小山。
陈安楠的声乐模考成绩还算不错,只是他的文化课成绩不大好,难救,现在只能全从音乐方面补分,所以他每天都很认真的对待每一次训练。
他一定要和哥哥一起考到北京去,一定!
陈安楠手从钢琴上拿下时,指节已经发僵了,他搓着手指,活活血,把谱子摆好。
他把乐谱练得炉火纯青,闭着眼都能弹出音符,门德尔松的无词歌在他跟指尖生了风似的,只要出一段旋律立马就能连着弹奏,每个音阶都辩的又快又准。
肖卿湘平时得空,也会跟他视频通话指导一下,再跟他聊聊关于艺考方面的事,艺术生的艺术成绩只要能拿高分,别的成绩是不需要多好的,能说得过去就行,让他不要太紧张。
2011年的尾声是在囫囵中拼凑过去的。
今年流感来得猛烈,陈安楠早上醒来感觉嗓子不对劲,刺刺的痛,刮着肉似的,他赶紧给自己冲了包感冒药,娇气包一到冬天就格外注意保暖,要不然感冒咳嗽都会影响嗓音。
看陆清远从房间里出来,陈安楠立马诉苦:“哥哥我不舒服。”
“怎么了?”陆清远问。
“不知道,早上醒来的时候嗓子就疼疼的,可难受了呢。”陈安楠说话时,嗓子确实有点哑,这么近的距离里也听不清他的话,尾音被吞没,听着很可怜。
“我看看。”陆清远走过来。
陈安楠仰着脑袋,乖乖张嘴:“啊——”
陆清远对着光,认真看了看,最后说:“是有点红,我给你冲点金银花露带到学校喝,可能是昨天弄得时间有点久,下回我注意。”
陈安楠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以后,耳朵根蹭地下红了,一把捂住陆清远的嘴,又急又臊的斥责:“小陆你不害臊!叔叔一会要出来了!”
身后的房门果然被人推开,陆文渊打着哈欠的声音已经先出来了。
陆清远却掐住他的掌心,逗他似的,咬了下他的手指头,陈安楠吓得赶紧抽手,转身跑了,嘴巴里还不停嘀咕:“疯了疯了小陆疯了……”
“疯了”的陆清远抱臂倚在门上,眼里露出几分顽皮的笑意。
日子一眨眼就来到了2012年的元旦。
节日是个相聚好理由,元旦那天,肖卿湘刚从佛罗伦萨结束演出,就赶回来,和他们一起渡过了2012的第一天。
没有什么比家人团聚更幸福的事了,陈安楠觉得这定然是幸福的一年。
也是在2012年的新年前夕,陆文渊做了个很大的决定。
他打包了行李,开着车,带两个孩子去乡下过年。
这还是他们除了陈安楠父母去世的那段日子,第一次回乡下过年。
小时候,陆文渊怕陈安楠会难过,几乎没有带他回来过,后来,等陈安楠再大一些的时候,陆文渊才带着他回来过几回,但也待不了两天就会走。
乡下这些年变迁的很快,曾经的土路基本上都修成了油柏路,又新又亮,只有小道上还是黄泥土,车轮碾过时,扬起一阵黄澄澄的灰尘。
“记得以前,这条路又窄又颠来着,每回开过去,这土都能扬满大半个车身,跟泥里拱出来的一样。”陆文渊把方向盘打了个向,拐入一条小路,“要不是导航,这都快认不出来了。”
车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说话声,后视镜里,两边的旷野不断倒退着,绵延的像是没有尽头,挑起轮滚滚红日。
陈安楠脸冲着车窗,出神的看着,这个姿势,陆清远只能看见他圆圆的发旋,他伸手摸摸,陈安楠感受到温度,回头,对他笑笑。
他们好久没回来了,陆文渊带着他们去婶子家住。
婶子家在老屋后面,是农村最常见的那种自建二层小楼,带个篱笆圈成的小院儿,院子里还种了棵柿子树。
车轮碾过小石子,缓缓停滞住,毛毛狗闻味寻人,从家里颠颠的跑出来,隔好远就冲着他们“汪汪”叫起来。
陈安楠用一根火腿肠哄得它立马缴械投降,棉花糖无耻地去嗅人家屁股,俩条狗打着圈的互闻了会儿,然后一起乐颠颠的跑了。
婶子很高兴他们回来,看到陈安楠,笑地合不拢嘴,用手在围裙上擦擦,从箱子里拿了盒花生牛奶给他:“乖乖唻,现在长这么大喽,还跟小时候一样是个漂亮娃呢!真俊。”
陈安楠不好意思的笑笑,和婶子拉了会儿家常话。
婶子从前就疼惜陈安楠,那会儿陈安楠年纪小,每次妈妈出门,他就会搬张小凳子坐在屋子的门前,乖乖等妈妈回家,要是妈妈不回家,他就会一直坐着,不说话也不动弹,坐到天黑才一步一挪的回家去,像只孤独又可怜的小狗。
婶子看他们母子可怜,经常想着法的送去点东西,有时候是家里新摘的柿子,用井水洗净了的,有时候是叔父多买的一条大黄鱼,说家里人少吃不完。
“这次回来多住几天啊?想吃什么婶儿给你做。”
“谢谢婶子,婶子最好啦。”陈安楠是个讨喜的乖小孩,说话总是甜甜的。
婶子这些年家里除了种田,还养殖了些花卉植物,扣在大棚里,说是城里人时兴这些,会有供货商专门来买,只是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
时兴者之一的陆文渊表示兴致盎然,立马说吃完饭就去看看。
婶子带着他们去二楼住,说家里平时没什么客人来,娃几个也都进城打工去了,今年不回来,就把房间腾出来给他们先住着。
晌午的阳光晒,两间房都是朝南的,即便是冬天也很暖和,房间里布置简单,被收拾的干净利索,每扇门上,还贴着一副金童玉女的俗艳年画,烫金的字幅都脱了色。
陆文渊只用收拾自己的东西,收拾的飞快,他的东西说来也少,没什么可收拾的,弄完就下楼去看看能不能帮点什么忙了。
倒是陈安楠和陆清远的东西一大堆,小小的箱子,满满的内里。
陆清远把俩人的生活用品拿出来放好,再把陈安楠的破史努比摆在床头。
这小孩从小到大,只要一出远门就会带着他的史努比,这娃娃还是小时候陆文渊给他买的,好几处都炸了线,上面到处都是手工缝补的痕迹,洗的都发白了。
陈安楠坐在床沿,双手撑着床板,双腿像小时候那样微晃着。
阳光晒在眼皮上暖融融的,二楼窗户的视野好,从这里能看见叔叔正在小院儿里帮忙喂鸡,那鸡.头一伸一伸的到处溜达,陆文渊一边撒小米,一边用舌头打响,发着“咯咯哒”的声音。
院里晒着咸菜干,一团团的铺放在地上,等到时间收起来,拿来下饭又香又脆。
毛毡子搭起的老式灶房,檐下还挂着一连串的腌腊肠,被晒得像干扁了的茄子,婶子剪了根下来,准备拿来做饭。
来乡下的第一顿饭做得精简,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只能晚上再做点好的。
婶子给他们下了打卤面,切了腊肠进去,最后淋上麻油,又蒸了一大碗鸡蛋,用土灶蒸得,一掀盖儿,热气蒸腾着往上涌,那碗蛋嫩的能掐出水来。
陆文渊还惦记着大棚里种的花,这边吃完饭,那边就问俩小孩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陈安楠刚要跑,陆清远就把他拖回来,用围巾在他脖子上一罩,裹得严严实实,再把手套也给他套好:“别感冒。”
陈安楠被包的像个球,陆文渊在一旁看得直乐呵:“呦,这么体贴,这要是谈对象了还得了。”
陆清远没说话,倒是陈安楠被这句话吓得心里一紧,立马撇开陆清远的手,做贼心虚的推着叔叔朝前走:“走啦走啦走啦。”
花棚搭在自家田里,恒温的,里头湿度大,门头上结了蜘蛛网,陆清远拿了根小木棍,把上面的蜘蛛网挑走,再让陈安楠进去。
上一篇:丸辣~崽崽穿错时间线啦
下一篇:恐同Beta今天也在被迫贴贴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