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俩人消失在茫茫的人影中,陈安楠还直愣愣的看着那个方向。
“去照张相吗?”陆清远晃晃他的手,突然问。
陈安楠回过神,惊诧地说:“照相?这里有照相的地方吗?我们用手机照吗?”
“不用手机,我们去照大头贴。”陆清远笑起来,他今天心情极好,竟然拉着陈安楠一路小跑起来。
风在他们身后吹出呜呜的声音,陈安楠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新鞋,跑的时候还不忘从小水洼上跳过去,结果黑泥点子全迸到了裤腿上。
他一蹦一蹦地,最后彻底放弃,也跟着肆无忌惮的跑起来。
雨打在伞面上,闷闷地急促,像是心跳。
陆清远在一家照相馆停下来,陈安楠抬头,看见南缘照像几个字。
这照相馆开了好些年头,店面窄小,并不起眼,夹在一众不断更换的店铺里,后面老旧的居民楼仿佛成了他的背景色,店牌上的字在雨中被晕染出朦胧的霓虹。
陆清远把外套脱掉,搭在臂弯,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
然后,他掀了塑料帘子让陈安楠先进去。
照相馆里值班的是个中年男人,窄边的眼镜遮不住眼尾的细纹,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的问:“要拍哪种照片?”
“双人证件照。”陆清远说,“各种尺寸都要一份。”
“不是拍大头贴吗?”陈安楠奇怪。
“就是拍大头贴。”陆清远说着,两手搭在陈安楠的肩上,推着他朝里面走。
这店面确实很小,一块简单的门板后面就是摄影棚,黑色的皮革长椅搁在正中间,侧面是银色的打光板。
陈安楠进来时,看见一台大头摄像机正对着后面的蓝色背景板。
照相的师傅走进来,让他们俩在椅子上坐好。
俩个人挨着坐下来,陆清远的肩要比陈安楠的高出半截。
陈安楠习惯了拍证件照把自己的碎发都捋上去,怕不符合要求,捋完,人端端正正的坐好,身板挺得笔直,圆圆的眼睛专注的直视镜头。
陆清远的姿势反而稍显随意,他甚至连眼镜都没摘。
师傅对着摄像机调整半天,说:“好,就这样,不要动,来,三二一——”
白光闪过的瞬间,陈安楠的眼睛被刺得不自禁闭了下。
师傅看了眼底片,说:“再来一张,这回千万不能眨眼了哈。”
陈安楠乖巧的点头,怕自己又眨眼了,故意把眼睛睁地溜圆,陆清远一偏脸,看他紧张的样子,伸手帮他把头发朝后拨了拨。
陈安楠被发丝勾的有点痒,陆清远在下面握住他的手,安抚的捏捏。
这回,两个人的眼光都停滞在黑黢黢的镜头上,陈安楠的眼睛也弯得亮晶晶的,又一道白光闪过,喀嚓一声,照相师傅按下快门。
陈安楠听着声儿,等了几秒,才赶紧问:“我刚刚眨眼了吗?”
“没,这回很漂亮。”师傅认真看底片,说,“等着吧,三天后过来取。”
陆清远不想等那么久,干脆花了点钱,约了特快加急,师傅说两个小时以后就可以过来取。
陈安楠欣喜的拉着陆清远的胳膊,出去的路上,俩人买了一兜子小吃,沿着街道慢慢吃,倒真有点约会的意思了。
晚上八点,俩人终于拿到了照片。柯达相纸的手感好,略厚,刚洗出来的照片微微弯出圆弧,摸在掌心里也带着微微的烫意。
陆清远每个尺寸都要了一份,那些大大小小的照片,被小心地塞进一个信封。
从照相馆出来时,外头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不停歇。
陈安楠撑着伞在外头等他,这小孩不知道在看什么,半天没个动静,从这个角度看去,陈安楠的后脑勺也圆圆的,那截微长的发尾被卫衣帽子蹭地翘起来。
头顶忽然落下重量,陈安楠惊诧地扭头,看见是哥哥出来了,一只手兜住他后脑勺,揉了把。
“你把我头发弄乱了!”陈安楠说。
“叫你半天没反应,看看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陆清远说。
陈安楠答非所问:“照片洗出来啦?”
“嗯。我们找个地方一起看。”
陈安楠点点头。
陆清远带着他走到旁边一家蓝湾咖啡馆里,这家咖啡馆是附近学生经常光顾的地方,里面的学生不少,经常会有人带着电脑点杯咖啡,过来坐一下午。
俩人在二楼临着窗户坐下来,从这里看过去,能看清街头巷尾的人来人往,雨伞交错,电动车的鸣笛声传不到这里,店里的蓝调音乐盖住了窗外全部的喧嚣。
陆清远把信封里的照片拿出来。
陈安楠好奇的接过来,看到合照时,微微睁圆了眼睛。
照片竟然是红色的底,他们进去的时候身后明明是蓝色的背景。
“没让老板留蓝色,让他改了红色底,想给你留个惊喜。”陆清远说。
陈安楠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久,照片上两个人穿得都是白色的衣服,离得很近,肩膀挨着,头稍稍靠在一起,陆清远的眼睛里全是笑意,有着和平常不大一样的柔软和专注。
陈安楠又没缘由的想起来,他先前在路上遇到的那对小情侣,应该是刚来取结婚登记照的。
也是在这家照相馆吗?也是这样的红色底吗?
陈安楠心里莫名羡慕。他大抵这辈子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看着照片里,自己笑地眉眼弯弯,目光澄澈,一小缕头发微微从旁边滑过来,打着卷,衬出几分意外的稚气,照相师傅当时并没有提醒他。
这还是他和陆清远第一张这么正式的合照,陆文渊平时虽然喜欢给他们拍照,却没有任何一张照片是这样的。
强烈的生命力仿佛能渗透过纸张,贴合在他的掌心。
陈安楠用手支着下巴,好半天没能说出来一句话,他有点高兴,又不是特别高兴,手指不停地从照片上面滑过去,心思早就飘到别的地方了。
照片的后面,陆清远倒是从容的从包里掏出来一叠硬卡纸,这是刚刚沿路在文具店买的,买了好几种颜色,还有把剪刀。
他忙了好半天,一抬头,看见陈安楠还在发楞,眼光涣散的都没神了,估计溜号都溜到西伯利亚去了。
“楠楠。”陆清远叫他。
声音像是由远及近,陈安楠听见声,视线慢慢重新聚焦,瞳孔里逐渐映出周围事物的影子,然后是眼前人的倒影。
陈安楠眨了下眼,把照片放下,忽然听见陆清远说:“今天没有看到海豚表演,补偿你一个小礼物。”
陈安楠于是低下头。
有那么一刹,他的心像不会跳了似的,漏了一拍。
他的面前被摆了份小本子。拙劣的红色封皮,翻开是淡粉色的内页,右侧贴着他们刚洗出来的合照,小小一块,却在纸张上格外显眼。
因为那张红底合照的侧边手工画了个简单的水印。
这是一份并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结婚证,上面的每一处都是被手画出来的,没有机械的字体,没有钢印,没有证婚人,这小本上所有的东西不过都陆清远画出来哄他的小玩意儿。
可陈安楠仍旧听见自己的心跳在疯狂跳动,他视线定定落在上面,照片的左边一行手写小字,笔画刚正有劲,没有任何的潦草——
持证人:陆清远、陈安楠
登记日期:2011年10月25日
结婚证字号:J320100—2011—102517
第61章
清晰的心跳,全无掩饰的砰然跳动。
鲜艳的红映在眼底,陈安楠刚才还拧巴的心好似一下就舒展开了,他把这小本子拿在手心仔细地看,甜滋滋的笑:“哈,这都哄小孩的。”
陆清远无所谓的说:“能把小孩逗开心就行。”
陈安楠这会儿是真得开心了,为什么哥哥总是这么懂他呢?懂他的一切,懂得将他这颗矛盾又敏感的玻璃心珍惜地捧起来,呵护着。
陈安楠把本子在掌心里翻来覆去的看,小心地翻开,再举起来,对着窗外的景看。
上一篇:丸辣~崽崽穿错时间线啦
下一篇:恐同Beta今天也在被迫贴贴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