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多奇怪。
再恨也好,看到他的一瞬间,想念又会消弭掉所有的情绪,原来爱和恨是能够相互抵消的,爱里会滋长恨,但恨里又会裹挟着一丝丝的心软。
于是到最后,就变成了,他想,陈安楠,你来找我,我就原谅你了。
可是陈安楠从来没有找过他。
倒是陆文渊来过很多回,只不过每次都是一个人来的。
13年的中秋,陆文渊又来看他了。
陆清远看门的一瞬间,看见楼下有一道影子慢吞吞跟上来,他瞳孔骤缩,大约是那心沉寂太久了,猛地一跳,像是漏了一拍。
陆文渊被他的眼神吸引,问:“咋了?看啥呢?”
等踢踢踏踏地步子靠近了,陆清远才看清,原来只是一个高中生拎着菜上楼,因为手里的菜太重,所以才慢慢地朝楼上走。
陆清远收回视线,陆文渊像是读懂了他心思似的,说:“别看了,后头没人,就我一个人来的。”
陆文渊这次来,跟他聊了很久,问他和陈安楠之间到底为什么吵架,就算是有天大的错,也不该闹成这样,亲兄弟之前哪有隔夜仇的,哪能这么久都不回家。
陆文渊看儿子不说话,又说:“你把事情说出来,我给你们俩做主成不成?如果是楠楠的错,我提溜也给他提溜来跟你道歉,那如果是你的错,我一样给你提溜回去,给人家道歉。”
“你们俩都是我养大的,都是爸的儿子,爸谁也不偏袒。”
陆清远终于动了下,是离父亲远了点,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
2014年,北京又下雪了。
临近年关,路上到处都是匆匆回家的赶路人,往马路上一站,能看见成串的车屁股,闪烁的车尾灯和马路牙子上张灯结彩的大红灯笼交织成一片,绵延到了地平线。
陆清远几次把手机拿起来,划到软件里,再刷新,退出。
从北京回家的车票并不好买,无论是火车,高铁还是长途大巴,但凡是售票的软件,都一溜烟显示了售罄,等待候补。
陆清远清掉后台,给他爸拨了通视频通话。
陆文渊不知道在忙什么,铃声响了好几下才接通。
视频画面打开,对面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显然是摄像头被压住了。
陆清远问了两句,是不是压着东西了。
可陆文渊却说自己没有压东西,只是不小心把摄像头摔坏了。
这种骗小孩子的话,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不出所料的,当陆文渊让他把脸转几个角度的时候,陆清远更加确信陈安楠就在旁边,尽管他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他们对彼此太过熟悉了,熟悉到习惯使然。
于是,陆清远把手机镜头拉进,让整张脸都清晰的出现在视频画面里,再假装若无其事的去忙其他事。
两项安静,只有电视机里主持人四平八稳的声音在说着,又是一年阖家团圆节……
2016年的春节,是陆清远在国外过得第二个春节,美国的华人街上很热闹,有中国的年味。
自打出国以后,陆文渊就不能那么平常的来看他了,陆清远也让父亲少跑,怕他身体吃不消。
陆文渊故意说,自己还是老了,这几年腰腿都不好,不像从前了。
其实这些年,陆文渊没少为这件事操心,他就是想不明白,多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就这样了,两边又都不肯说,光他一个人在中间着急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走之前,看到你们俩和好。”陆文渊在电话那头说。
陆清远沉默了会儿,说:“会的。”
斯坦福的学业很重,陆清远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去关注外面的事,他多半时间是在自习室里学习,后来经人引荐,他才去参加了国际公益性的法律援助组织。
快毕业的时候,教授问他要不要留在美国,他们这里对高端人才会重点培养,而且,这里的时薪要比国内高很多,无论是条件还是待遇都是顶级的。
陆清远拒绝了,毕业后,他回到北京,进了家很有名的律所,这里打的案子经常是省市级的案子,带他的老乔其实是区检察院的检察长辞职下来的。
十月份的时候,老乔说:“这边来了个南京的案子,是个支教猥亵案,案情难度不大,就是要出差,谁有时间?”
办公室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沉默的,每天上班就已经够累的了,犯不着为了件普通案子两地跑。
老乔又说:“哎哎,别都不说话啊,没人接的话,我就随便指派了啊。”
“我接。”沉默中,忽然有人出声。
2019年的秋天,陆清远回到南京。
雨终于停了。
深夜的大道上很安静,房间里暖气开得足,只有热风不停地从出风口里蕴出来,吹得人昏昏沉沉。
黑暗里,陆清远沉默着和陈安楠贴了贴额头,陈安楠像小动物似的用鼻尖顶顶他,碰碰他干燥的唇,无声的亲吻。
其实他们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说,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这个晚上,是陆清远七年来,睡得最沉地一个夜晚。
陈安楠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贴近的体温,熟悉的气味,无不慰藉着沉寂已久的心。
陈安楠被抱得太紧了,半夜好几次醒来,喊热,陆清远给他把被子掀开,只盖了个肚子,然后继续抱着睡,半点也不愿意松开。
两颗心脏平稳的跳动着,在七年后,隔着胸腔和血肉,重新靠近。
陈安楠是第二天被电话声吵醒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机在嗡嗡地震动,他闭着眼,手在床头上到处乱摸。
陆清远抱着他,皱了皱眉,没动。
陈安楠终于摸到电话,先是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一点四十八,来电显示季思明。
他刚准备滑开,手突然被按住了,陆清远从后面拿过他的手机,说:“不准接,今天哪也不准去。”
哥哥的声音很沙哑,磨在耳边,挠地心尖都痒痒的。
陈安楠听话地把电话挂了,给同事们请了个假,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
陆清远把人抱回来,这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自己的怀里,像抱洋娃娃似的,下巴贴在他的发顶。
陈安楠抱着热乎乎的,很舒服。
昨天的劲儿还没有缓过来,陈安楠的睡意没有了,安静地陪哥哥躺着。
陆清远又断断续续的睡了半个小时才醒的,这期间他还是把人抱得很紧,睡觉的时候眉头时不时皱起来,陈安楠被勒得呼吸不畅,也没吭声。
等陆清远再放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陈安楠总算呼吸到了一口流畅的空气。
“饿不饿?”陆清远问他。
“嗯嗯。”
陆清远起床去洗漱,然后准备给他做饭。
床上乱糟糟的,陈安楠收拾完,往洗漱室一挤,陆清远正在刷牙,看见他进来给他让了点位置,陈安楠看见哥哥弓起的背脊上,腰两侧有浅浅的抓痕,被裤腰截住了。
他突然啪叽一下趴上去,冲得陆清远险些没站住。
“我不想吃饭了,你一直抱着我行吗?我屁股还疼。”陈安楠哼唧着说。
“这么可怜呢。”陆清远被逗得笑起来。
他漱完口,把嘴上的沫子擦了,然后另一只手把陈安楠捞过来,卡在面前的狭窄的一块小范围里,两手托住他的脸,夹得他嘴巴嘟起来一点,像小鸭子。
“小陆……你掐疼我啦。”陈安楠被捏得口齿不清,偏偏眼睛亮晶晶的,长长的睫毛跟着扑闪。
怎么这么可爱呢?陆清远想笑,低头,用力地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没有任何的花哨,就是吧唧一下,亲得怪响呢。
陈安楠“唔”了一声,被松开的时候,笑地眼睛都眯起来了:“可以再亲一下吗?左边没亲到。”
“怎么可能,我都亲到了。”陆清远故意说。
陈安楠不肯,缠着人,非要说左边没亲到。
陆清远笑着捏捏他的脸,低头亲他。
细细密密的啄吻声持续了好久,俩人在洗手台前腻歪半天,亲到最后,陈安楠仰的脖子都酸了,陆清远才给他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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