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底轻微怔了下,赵熙抓着他道:“我看了你昨晚床头的冲剂,是我上次买回来治疗感冒的。”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头痛?现在好一点了么?”
盘子放在桌上,陈霁尧停下手边动作淡淡“嗯”了声。
气氛骤然在两人间沉默下来,像是略微斟酌了下,陈霁尧在他耳边出声:“上次买药的事……谢谢。”
有些字眼用或许并没有那么适合用在他们之间,赵熙呵出一口气,看着桌上食物突然就没了胃口:“你现在一定要跟我这么见外吗?”
说着忽而冷笑了声:“我给你买过的东西多了,真要每一次都这么客气的话,你算没算过自己要对我说多少句‘谢谢’?”
“陈霁尧,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真的很装?”
所有失望都是在他一次次反复试探自己的底线中逐渐累积起来的,甚至昨天晚上自己还在心疼他,今早起床听到他说这些话却又生出想要同他大吵一架的冲动。
赵熙觉得自己快被他折磨得要人格分裂了。
好在自己心绪虽乱、听力却尚可,很快便听到陈霁尧在耳边用很沉的声音说:“没有装。”
“想要谢谢你,是真心的。”
语气礼貌中又带着点疏离,赵熙半笑不笑,看他这样又忍不住拿话刺他:“哦,就只是口头感谢?”
“这跟陈总在我这儿白嫖有什么区别?”
赵熙原本也只是句气话,陈霁尧听后却开始认真思索起来,像是商场上跟对手谈一桩生意,针对性提出合理的解决方案:“买药的钱微信转你。”
“陈霁尧!”
“不只是这些。”对面说着顿了顿:“还有你拍来送我的那块手表,下周三之前,会将1100万转到你的银行账户上。”
赵熙猛地呼吸一滞,拧拧眉朝人看过来:“你什么意思?”
“我很喜欢,那块手表。”男人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却又好似无比地沉重:“但这么贵重的礼物由你来送我并不合适,所以打算自己买下来。”
对于这件事,陈霁尧其实有自己的考量。
如果只是朋友间互赠的普通礼物,他收也就收了,价值1千多万的百达翡丽手表,于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而言确实太过贵重。
赵熙这么多年大手大脚惯了,花钱全凭自己心意有时不会往更深的层面去考虑,自己现在不同他说清,于他成家后的生活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赵熙却只当他是没事找事,火压在心里,面色也冷下去三分:“裴铭前两天还说女朋友跟他分手要将收到的礼物折现还他,我当时还劝他洒脱点呢,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是真准备跟我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了是吧?!”
“现在说话倒冠冕堂皇,可你昨天晚上还和我躺在一张床上呢!”
陈霁尧垂眸,呼吸不明显起伏了下。
赵熙等不及了,转身迈着很急的步子回屋,再出来时,手上多出一张刚刚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的银行卡。
“啪”一声,吊着脸给人撂在了桌上。
除去信托基金之类一些无法立即变现的个人资产,陈霁尧剩余可活用的资金几乎都储存在这张卡上。
进入亚深开始接手公司事务那年,陈霁尧亲手将它交到自己的手里,赵熙也从来没有在这种事情上扭捏过。
这些年两人衣食住行对外社交,几乎每件事都牢牢绑定在一起,自己和他的两张卡向来是摸出哪张是哪张,一样会刷。
因为在他的观念里,任何问题同经济挂钩就会变得很敏感,但他和陈霁尧之间,原本就没必要分这么清的。
可现在情势不一样了——陈霁尧在跟他算账,对方能狠下这个心,他自然也要拿出该有的态度来。
全身上下每一处的细胞、肢体语言与表情,无不在昭示着他很生气,但比起发作,却更想看看对面是什么反应。
索性,陈霁尧只淡淡瞥了眼桌上,并没有伸手去拿那张卡。
赵熙静听自己的心跳声,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试探。
两人之间可以拌嘴有摩擦,也可以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陈霁尧不接那张卡,赵熙知道自己其实就已经被哄好了。
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就再原谅他一次,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赵熙在心里默默劝自己。
可打脸就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张张口甚至还没有想好要如何转圜下气氛。
就在这时,陈霁尧那只原本端着盘子的手却伸了过来。
当着自己的面,将刚刚甩在桌上那张银行卡,理所当然地收下了。
-
赵熙这次被气得不轻,临走重重摔上汇景的门,一下楼就拿出手机把对方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
但他知道两人不可能真的不联系,就算平时各种场合有意去躲,一起回澜苑看父母的时候也总会碰面。
但也只有以这样的方式,他才能多少找补回一些心理平衡。
于是悲愤转化为动力,又开始留在办公室没日没夜加起了班。
其间裴铭又找过来两次,不用问也知道他坐在那儿摆张臭脸是发生了什么,靠在办公桌边看着他打趣:“我发现和陈霁尧吵完架才是你工作自主意识最强的时候,我要是你哥,就巴不得你俩这辈子别和好了。”
赵熙团起桌上的纸团砸过去,一道阴沉凌厉的视线冷冷投过来,裴铭耸耸肩知道不能再惹他,就又闭嘴了。
在公司加班的事情估计传到了孟宛的耳朵里,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澜苑那边开始每天中午定点让人将云姨煲好的汤送过来。
时不时的,孟宛还会在微信里给他分享一些自己摆弄的插花:「好看吧?白雪山和洋甘菊配一起的,颜色清新得很。」
「这束给你和阿尧,晚上下班来取,回去摆在汇景的餐桌上。」
赵熙看到那两个字便不想理会了,埋头继续在桌面文件上,没过五分钟,对面便将电话打了过来。
孟宛:“崽崽啊,发给你的信息看到了吗?”
“看到了,很漂亮……”赵熙几分敷衍地回。
“那要你拿回汇——”
“妈……”赵熙叹气打断了她:“我这两天真的很忙,你要不然自己打电话给陈霁尧?”
“可你带回去不也是一样的嘛?”
孟宛不知为何要在这件事情上如此坚持,赵熙不想在母亲面前过多暴露他和陈霁尧在冷战的事,但其实 不知不觉间还是忽略了一点——关于他从汇景搬出近日和陈霁尧之间关系紧张的报导,早在几日之前孟宛就从各路媒体小报上看到了。
听筒两头气氛无端安静了下,孟宛在他面前说话很少这么郑重其事的,想了想,还是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开口:“崽崽啊,有件事妈妈不知应不应在你这里提一下,但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是吃不准的。”
随后顿了顿又问:“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和阿尧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近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自从你和关小姐在一起之后,好像一下子就疏远了?”
赵熙心跟着莫名沉了下。
孟宛:“之前不可能一点征兆也没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阿尧同关小姐,自上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吧?你前脚刚刚对外面承认恋情,他没过多久就消失了,上次提出要在酒店和关氏夫妇见面的时候,我其实就有在观察他了。”
“他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伪饰得再好,情绪上有没有波动我多少还是能看出来一点的。”
兀自念叨了好久,孟宛最终还是忍不住叹气:“这件事总归是怪我,为什么早一点没有看出来。要是知道阿尧他、他也……我怎么可能再将关小姐一个劲往你身边介绍?”
“你和他都是我的孩子,我待你们的心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厚此薄彼过。现在好端端的整出这种事,阿尧心里肯定要难过死了,让我回来怎么还有脸去怡清墓前跟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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