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山公路以每小时接近300迈的速度过弯将裴铭的P72甩在身后,轮胎摩擦在地面火光四溅,心率检测仪对他发出最后的安全报警,那声音却听得赵熙莫名振奋。
于是当天晚上,在经历过整整一夜的翻来覆去的失眠折磨后,他毅然决然从家里翻出了皮箱,翌日独自一人搭上飞往澳城的班机。
萎靡过后便是疾风骤雨降临般的疯狂,沉浸在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里,再多烦恼都可轻而易举地忘却。
他不用再纠结陈霁尧去了哪里何时回来,不再揪着那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反复折磨自己。
穹顶水晶灯泻下金色的光瀑,大把大把的筹码甩出去,打了氧的室内空气让他的精神持续亢奋,夜以继日不知疲倦地享乐其中。
赵熙的绝佳牌运为他赢回来很多钱,穿着丝绸长裙的红衣女郎上前为他祝酒,那双生来便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微微撩起,长臂一揽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
回到酒店房间,赵熙将一叠厚厚的外币塞在女郎的手提包里,笑着对人道晚安,对方便知道什么意思了。
女郎十分不舍,但又无可奈何,最后惋惜地耸耸肩,临走时将写有自己号码的纸条留在了赵熙的西装口袋里。
房门落锁,赵熙看着天花板长呼口气,向后倒下去,身体陷进铺着洁白鹅绒被的双人大床里。
抬手一扬,那些外币被他像废纸一样抛撒在空中,再摇曳着曼妙的身姿,如雪花般一张张飘落而下。
赵熙失神地久久盯着这一幕,短暂高浓度的激情褪去,夜深人静随之而来的却是几欲将他吞噬的无尽空虚。
脑海还是不断浮现那张熟悉的脸,幻想他捏着自己手心、在耳边轻声说话的模样。
意识到今晚可能又要失眠,赵熙索性不再挣扎,从床头拿出Julia为她开的最后一包安眠片。
不带任何情绪地,就着水将两片一起吞下去。
几日后便又热闹起来,元旦跨年的钟声响彻在永利皇宫大街,当地政府安排了一系列有趣的表演和烟花秀与所有来澳的游客同祝新年。
赵熙还没在这里潇洒够,裴铭迟迟等不到他便又找了过来。
前几日裴远鹏被请去内陆企业家论坛,会上碰到关士川,对方对赵熙近来冷落自己女儿整日玩乐的做法颇有微词。
听闻近期有意找机会让两家在一起坐坐,裴远鹏便把这件事告诉了裴铭,本意是让他也收一收心,不要整日净在外面谈些不靠谱的恋爱。
裴铭被念叨得烦了,反而越发能体会出“及时行乐”这四个字的重要性。
况且相比于自己,他现在更好奇的是赵熙。
原以为自己兄弟跟关小姐姻缘天定,在一起是佳偶天成的一对,可自从出了陈霁尧这场事,他对赵熙的心思越发有些摸不准了。
赵熙不想跟他聊些有的没的,拖着他在房间大醉一场,又说起最近牌桌上如何春风得意。
灭了烟,正准备带他下去好好再玩几局的时候,裴铭的手却伸过来,将人给摁住了。
裴铭不是不想玩,但看赵熙这个状态,很明显即使赢了也不是发自内心地真正痛快。
他一向很少劝人的,几分玩笑似地拨了拨桌上那摞外币:“差不多行了吧?”
“你跟我回宁海,咱们在自己的地界上,什么样的刺激找不来?”
赵熙酒意迷离:“行啊,联系你表哥,不是说那个法国教练有自己的飞行队、以前还拿过世界冠军吗?”
“让他给我也传授传授怎么上天。”
裴铭就着这话反应了会儿,后知后觉想起上次群里讨论的翼装飞行……
沉思两秒,还是忍不住凑过来,一脸认真地问:“你活够了?”
“还是说我活够了?”
出舱高度五千米,还至少得有200次的跳伞经验才算入门,裴铭嘴角僵了僵:“陈霁尧只是暂时联系不上,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他回来知道我带你玩这个,那还不活撕了我?”
身边人反应却是淡淡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他还回来吗?”
“那不然呢?”裴铭:“他只是叫陈霁尧,又不是真寄了。”
说完从兜里拿出手机:“你哥知道我来找你了,我先给他报个平安。”
“我估摸着就春节前后吧,你们两家就该坐下来商量你和关茂琪的事了,我爸前晚上还说我从小事事不如你,连结婚都赶不到你前头呢。”
一句话不知触到人哪根神经,桌上酒瓶被扫落,赵熙一脸烦躁:“陈霁尧不在我还结什么婚?”
裴铭被气笑,当他酒喝多了神志不清:“不是,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陈霁尧不在你怎么就不能结婚了?”
“你的意思是,我给你当伴郎……还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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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从澳城返回宁海,赵熙没有再回汇景。
年前家里和公司要忙的事情很多,云姨又说要给他煲汤,这些日子,他索性就住在了澜苑。
游艇俱乐部的人打电话来,说现在到了休船期,他停在码头那艘Azimut100有一些新的进港手续需要办理。
船上的文件都放在陈霁尧那,之前他说过要给自己的。
赵熙想,对方离开的念头或许在那时就已经初现端倪,自己太迟钝也太傻。
且他独自一人在外行走,总是需要手机与外界联系的,私人电话持续失联,只能说明除去周边人熟知的,他或许还有另一个号码。
而那个号码只是临时使用还是背着自己早就申请下来的,赵熙根本没有那个勇气深究。
原来这一切,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不告而别。
于是赵熙终于看清现实——说什么亲如手足兄弟情深,根本就是他一厢情愿在自欺欺人。
担惊受怕又或者着急上火,不管自己承受经历了多少,陈霁尧他根本就不在意。
于是开始有了逆反心理——你陈霁尧独自在外面逍遥,凭什么我赵熙就要像丢了魂似地天天在家盼着你回来?
某人的消失亦或是存在,于浩瀚的宇宙而言毫无波澜,换句话说,地球离了谁不是照样转?
赵熙用这句话反复安慰自己。
心理暗示得多了,假的最后都变成真的,于是逐渐也开始相信——即使陈霁尧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就算只剩他独自一人,也照样能有滋有味地继续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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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照曾祖那一辈沿袭下来的传统,每年除夕澜苑的院子里都要挂红灯。
这也是赵熙自8岁以来度过的唯一一个没有陈霁尧在身边的新年,而此时距离男人那日凌晨灌醉自己后带着行李悄然告别,已过去不多不少整整四个月。
年夜饭由云姨一人在厨房准备,孟宛手艺不精给她帮不了多少忙,看到桌上无意间多拿出的那双筷子,眸底不自觉暗淡下来。
“要是阿尧在的话就好了,煦亭结婚的时候还说今年过年一起拍张全家福呢。”
“哎,是啊……”云姨:“别看只少了一口子人,可过年不就是全家人要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两人说完,气氛忽然就这么沉默了。
“怎么?没了他,大家日子还都不过了?”
赵熙从身后路过,捏了颗栆放进嘴里,靠在岛台边:“大嫂没几个月就要生了,咱们家今年要添丁,就这件大喜事,还不够您二位好好忙活一阵的?”
赵熙是会往人心坎里安慰的,说起不久后即将出世的小隔辈,孟宛脸上浮现出笑意,心里更是忍不住一阵欢喜。
去了趟书房再回来,手里多出两个厚厚的红包,塞给赵熙。
按照往日的规矩,家里凡是没结婚的小辈过年都有红包。
云姨是家里辛苦多年的老人,新媳妇进门头一年、怀着孩子又辛苦,这两人都是家里的大功臣,待遇和赵熙他们自然也是一样的。
赵熙掂量着手里的东西,挑挑眉:“怎么给我两个?”
“另一个是阿尧的。”孟宛说:“等他回来,年指不定都已经过完了,再补就显得有点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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