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是什么叫法啊?
他只被爸妈这么叫过!
范砚西怎么会看不出他想什么,坐起身让他自己不好意思一会儿,要换衣服。
上面满是周止雨的眼泪。
周止雨实在没事做,跟着坐起来点,说:“我给你洗。反正也是我弄的。”
范砚西:“不用。”
他拽下长袖,反手把衣服扔到离周止雨更远的书桌上,以免周止雨真的拿衣服去洗,说:“你误会了。”
周止雨:“我误会什么,你不是要去洗?”
范砚西:“不是,这件衣服之后不穿了。”
周止雨:“?那干什么。”
范砚西在床边衣架处拿下件一模一样的换上:“裱起来。”
周止雨目瞪口呆:“范砚西,我突然发现你有点极端了,怎么能从洁癖跳到细菌培养皿。这是眼泪,他只会发黄,没什么艺术价值。”
范砚西不置可否地点头,看起来连一个汉语拼音的辅音字母都没听进去,仿佛那件周止雨哭过的衣服是什么稀世藏品。
周止雨:“……”
范砚西换过衣服,再度躺进被子,把他抱进怀里,又喊他。
“宝贝。”
周止雨受不了,想挣扎,被他紧紧抱住贴在一起。
他挣扎也只是从对着他胸前挪到和他额头相抵,撇着嘴想后仰,又被扣住后颈压回来,像只身体柔软、和人僵持半天、也还是被挟持住的猫。
范砚西像个为他量身定制的牢笼,不管他怎么动,对方总有应对方法。
周止雨忙活半天出了一身汗,一看还在原地,甚至被搂得更近了,只好出声抗议。
“你也太肉麻了,我不是小孩!”
范砚西笑着说:“之前是谁说我毕业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难道不是小孩?”
周止雨:“成年了!”
范砚西就说:“好的,宝贝。”
周止雨:“我……你……我不是说洁癖,范砚西你真有病吧!”
周止雨偶尔毒舌两句,实际上脸皮挺薄。要把自己的眼泪裱起来是什么样的精神?什么样的情操?
他实在是没办法,张嘴咬他的手。
范砚西任他咬,特意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动了,才评价道。
“没斑点抓的疼。”
周止雨:“?不可能!”
周止雨这辈子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和一只猫比。
虽说是豹猫,但也只是只猫。
范砚西就让他看手心。他手心里几道泛白,和掌纹混合,不难看出是猫爪抓的抓痕,早已愈合。
周止雨奇道:“斑点以前这么厉害。”
范砚西笑着说:“非常凶,喂了两年才靠近了点。”
范砚西那时还在当学徒,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帮师父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体力活。
一开始师父只让他看图纸,裁剪不教,技巧也不教。
这老头说裁剪是个终身的活,干久了才能一次成型,你先打打基础,每天画三张图纸。
他说什么范砚西是什么。
从那以后,范砚西下了班回宿舍,还得接着画图,师父第二天一早要检查。
一天傍晚,范砚西走出工作室,把兜里满是布料边角的工服脱下来拿在手里,好不容易放了假——师父去法国了,说是巴黎有个国际剪裁学院邀请。
厂里院子内栽着几颗树。
他靠着树躺下,想休息,脑子还没停歇。
白布又用完了,牛皮纸是不是也没有了?卡纸、剪刀。梭心丢了,丢哪了?找不到还得再买一个。缝纫机下面的踏板坏了,不太灵敏,得换。
他负责全部的采购,想着想着拿出个随身携带的巴掌大笔记本,开始记。
他记完一抬头,喂了两年多的斑点头一次走近他。
在满是皮革的地方呆久了,难免有些味道,猫不喜欢。斑点以前从不靠近,很警惕。
它一看就是品种猫,来厂里第一天大家口口相传,很快,没人不知道厂里来了好看的猫咪。
可惜两年了,拿笼子拿网也没被人逮住,厂里员工反而收获无数爪印与抓痕,被逃窜的斑点踩在头顶也不是没有。
真是只远近闻名的凶猫,今天竟然主动来见他。
范砚西有些稀奇。
可能鼻子不太灵,也可能终于有了点良心,也可能喂过这猫无数的碎鱼肉碎鸡肉总算起了作用,总之斑点靠近了他,在他围裙边睡着了——
后来斑点跟着范砚西大富大贵,基本不怎么吃鸡肉,估计那时候喂太多了。之前周日喂它鸡胸肉它不吃,其实并非周日的问题。
一只猫睡在他身边,温暖地呼吸着,还毫无防备,多美好的感觉。
他手放在它身上,它也不躲,表情更惬意了,两爪张开了花,露出尖尖的小牙,睡得很香。
范砚西说到这,又看了一眼手,说,再咬一个?牙印消得太快了。看不见了。
周止雨半合着眼,还记得反驳他说不行,你别想。
范砚西惋惜地叹了口气,继续说斑点,说它凶,说它躲人,说它喜欢什么玩具,说它爱哪种项圈,说它挑特定形状的猫抓板。
周止雨听着听着,慢慢睡着了,带着笑睡的。
他喜欢听。
看似是坏话,实际上范砚西在说……他很爱它。
见他被哄睡,范砚西把床头灯拨到最暗的档,享受月色与安静。
人在怀中睡,他先去看他眉,再去看他眼,翘起的睫都变得很有趣,看着看着忍不住摸上去,摸到睡着的人咕哝着转开脸,他才幡然醒转,笑着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发。
他现在抱着睡着的周止雨,就想起那天的感受。
*
第二天醒来,果然下雨了。
宋青在这里待最后一天,带着饭上来的时候,包装上还有没擦干净的雨水。
他敲门,周止雨开的,接过他手里的饭在门口放下,取下外层的塑料包装。
宋青本来想自己来,被他抢先了,连连摇头要去自己拿:“夫……周先生,这真不是您该干的事,我来吧,这要是被范总知道,我又要被说了。”
周止雨不以为意:“行了,我自己想干,又不扣你工资,干嘛哭丧着脸。范砚西有这么吓人?一会儿我给你说两句好话,别害怕。”
他把菜品拿出来,宋青则去听里间的水声,看暂时没停下的迹象,才敢对着周止雨无声点头,意思是有。
周止雨乐呵呵地问:“那宋青,我问你个问题,你实话实说啊。”
“您说。”
周止雨把他拽过来和他耳语:“你们范总私底下叫我夫人,也让你一起叫了?”
一向聪明伶俐察言观色的宋秘书吓出一身汗,连忙摇头:“绝对没有!我自愿的!”
私下里果然这么叫。
套到话的周止雨啧了一声。
一会儿得好好和范砚西谈谈称呼问题。
又是夫人又是宝贝的。
第45章
范砚西从卫生间出来之前, 宋青忙不迭走了,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
早饭五个小菜,小茴香炒蛋, 五彩素虾, 蒜泥马齿苋, 煮得软烂脱骨的凤爪,还有个周止雨可以吃但一般不会吃的盐炒苦瓜。汤是苹果汤。
虽说数量多, 但分量不会太多,两个成年人吃刚刚好。
周止雨喝了口汤,还是烫的,连忙放下了, 等汤凉。
范砚西给两人布筷,问:“味道怎么样。”
“酸甜,挺好喝的。”
范砚西又问了两句别的菜,周止雨给的评价都是很好。他真的不怎么挑食。
“真都挺好,”怕范砚西不相信, 他解释说, “我小那会儿我爸刚开始给我做饭, 他每一顿失败品我都尝过,这些和他的失败品比起来,全是珍馐。练出来了。”
范砚西无声笑了一下。
周止雨看着他笑,其实有点紧张。
他怕他笑着笑着突然冒出一句, 有时间让我也尝尝咱爸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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