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止雨收下秘书双手递来的名片,看过后手臂往后递给了周六,示意他收起来:“工作都这么忙了,再看见我还得了?那得长两个头吧?”
宋青笑笑:“您真幽默,可不是吗……”
他明显还要说些什么,大概是关于刚才的工作,但视线向范砚西那边一瞟,察言观色到了极致,立刻注意到他们范总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是有点不高兴了。
为什么不高兴?
就因为他和夫人说了两句话?
宋秘书头脑风暴两秒钟。
就是因为自己。
因为他“先”和夫人说上话了,范总还没和夫人说上话呢。
宋青连忙退后一大步:“周先生,范总,你们聊,我突然有点尿急。”
周止雨茫然地看着他离开了候机室,转头问双人座里和他共用一个扶手的范砚西:“他什么毛病?”
“你都听见了。”范砚西正用酒精棉拭手,回说。
周止雨:“这么年轻就尿急?”
范砚西:“谁知道。”
范总主打一个语言的艺术,看似说了,实际上什么也没说。
周止雨最烦和他这种人说话,没一句真的,又像每一句都是真的,听着听着很想翻他白眼。
范砚西擦完了手,问:“去工作?”
周止雨心想去玩,玩一个月,但不能告诉你,搪塞说:“你不也是?这次去多久?”
范砚西:“三天左右。只是一点小问题。”
“经营问题?”
“不算经营问题,”范砚西组织语言组织得很快,“有几位客户的数据有泄露风险,排查发现是系统出了问题,去监督那边尽快解决,顺便也去看看。”
周止雨:“哦……”
他以为会听到高谈阔论,毕竟男的,都爱这样。
小时候被周启勋带去饭局,他听过无数数不清的牛逼,最后把自己吹破了的不在少数。
那时候他很烦,去卫生间的时候偷偷拉他老爸,撒娇说爸爸,可不可以走啊,我想妈妈了……
周启勋笑得两眼弯弯,捏捏他小脸,说:“不能走,小雨,你得认真听。”
“听什么?都在吹牛!”
周小雨气呼呼地咬他的手。
“听他们的假话,从假话里判断哪里是真的。”
“为什么?这有什么必要?”
“当然有必要,”周启勋蹲下来把他洗手时溅在小皮鞋上的水渍擦掉,“你想想,年入千万的人和年入过亿的人,是一个级别吗?”
“当然不是啊。”
“那如果有个年入千万的人谎称自己年收上亿,哄骗你做五个亿的投资,你会不会觉得他有这个实力,就投了?”
“但他实际上没有啊!”
“对嘛,他实际上没有,但他靠夸大自己,反而骗到你这五个亿了,实际上赚不赚得到这么多钱?根本赚不到。你想想,自己是不是得多听假话?学会分辨假话?”
周小雨还在消化信息:“爸爸,你们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周启勋把儿子抱起来向外走,笑着说:“今天这顿饭回去,你仔细听,猜猜桌上剩下这十三个人什么资产情况,不懂你就问。你就说叔叔,赚这么多好厉害,哄他们多说一点。他们要是不说,你就问他们怎么赚的第一桶金,大多数人对近况含糊其辞,但第一桶金一定真心,这也是能撬开他们的地方。再加上你是小孩,他们对你没有防备。回去之后把猜的结果写下来交给我。这是作业。”
周小雨一拍小手:“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爸爸,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吧?你可真是个坏人。”
“怎么能这么说爸爸,爸爸可是防止咱们家被骗的好人,大好人!”
这回忆实在童真,让如今的周止雨不自觉笑了笑。
但他今天没听到什么吹牛。
范砚西只是简单陈述了事件本身,周止雨还在回想一些套话的技巧,范砚西已经陈述结束了。
周止雨:“?”
范砚西和他对上,也轻轻递了个眼神:“有话要说?”
周止雨:“……没什么。”
没想到你是个务实的人,人品不错啊范先生。
夜色深沉,人们渐渐静了。
宋青半小时后才回来。
周止雨第二次问范砚西,这次为了防止宋青听见,也为了维护对方的自尊,他特地侧过去一点,手半掩住脸,下巴几乎靠近范砚西的肩膀,声音压得很轻。
“你确定他身体真没什么问题?公司应该和医院合作的有定期体检吧,让他再去看看?”
范砚西这次竟然笑了。
虽然很浅,但也笑了。
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边,他本想坐直一些,坐到一半又回去了,尽职尽责地回答。
“没问题,你放心。每年都体检。”
宋青似乎听到自己的名字,向两人这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牛马的单纯和疑惑。
他得到范总一个安抚的眼神,安心了,找了个角落整理文件,全然不知这祸事皆因范总而起。
范砚西则支着头,浅寐。
周止雨作息还混乱着,这会儿不困。
更何况范砚西就坐在他身边睡,距离比上午面对面坐着更近,当时他们还至少隔着一张桌子,这次则不超过十厘米。
这位的身量太有存在感了,假如周止雨体型偏青年,那范砚西则完全是个有压迫感的男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身上还有一股织物的浅香。可能他们奢侈品衣装行业都会这样,难以描述。
总之周止雨睡不着。
范砚西的航班比他早二十五分钟,没多久就被宋青叫起,两人过贵宾楼专属的安检通道登机。
在盒子里放下电子设备时,周止雨看到他很明显地皱眉,是嫌脏。
这人用湿纸巾裹着手机向前走,眼看就要走出周止雨视线范围之外,不知为何,他心有所感突然回头,抬起胳膊,怕他看不见似的,幅度很大地挥了挥手。
——完全在周止雨意料之外。
——毕竟他们还不是太熟。
周止雨愣住,手还没抬起来,这人已经大步离开。
很快,他的航班也开始了登机广播。
周日把周六晃醒,后者还没醒全,一招猛虎掏心,差点拽掉周日领口的抽绳。
周日毫不留情一脚踹过去,把双胞胎弟弟踹到清醒100%、捂着腰勒他脖子。
周止雨没注意。
虽说他一般都会注意。
他把心里没散下去的丁点动摇强行抚平,站在周六周日中间阻止了两人大战,向安检通道走。
反正没结婚呢,什么实质关系也没有。
再见了老公。
就算你和我挥了手,今晚我也还是要远航。
第5章
落地海岛是阴雨天清晨。
负责对接的助理是个青涩的大学生,举着写有周止雨名字的白板,眼神木木呆呆的,看到真人走到自己面前才惊醒了:“周老师!您叫我小何就行。”
周止雨从他手里接过一束乒乓菊,圆滚滚的,黄的红的,看起来很喜庆。
机场闷热,比起屿城机场有些小,也有些简陋。
几人向外走去。
周止雨:“这么震惊?”
小何竖起大拇指:“您长得也太帅了,我以为、我去!太帅了!竟然不是P的,怎么有人长得跟建模似的……您绝对是节目里最帅的一个!”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周止雨笑眯眯往外走,不是很诚心地谦虚几句。
外面早等着一辆保姆车,保姆车后面跟着一台改了粉色的本田幼兽,车如其名像只小兽,骑上去菜市场买菜也毫无违和感。
周止雨从小何那拿了钥匙和同色的头盔开车,周六周日和小何一起上了保姆车,顺便安放行李。
外面还在下,下得又潮又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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