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
陆怀远敛起最后一点笑意,解开领带向后甩。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拳我一拳在沙滩边扭打起来,一开始还记得招式,后来像回到了小时候,怎么阴怎么来,踹胯掏鸟戳眼睛,就差一块儿进海里涮涮了!
陆怀远身上衬衫被挣得撕裂,背向后弓,戳周止雨的锁骨扼他喉,周止雨攥着陆怀远的头发半跪在他身上,一松手铁定掉下一大把,膝盖顶陆怀远小腹顶得他快吐了!
但没人眼里有笑意。
“你从哪把温然找来的?”
“……”
“说话,再不说话我干碎你老二。”
可能太疼了,也可能和从小长到大的发小打架太难受,陆怀远大吼:“殡仪馆啊!还能是哪儿!入殓师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吗!又不是孙猴子!”
“杜清秋呢?”
“我联系的老法医!这又怎么!”
周止雨红着眼:“叶云磊呢?”
“我答应额外给他五十万,他不来都对不起我的钱!”
周止雨一个一个地问,陆怀远就一个一个地答,像两头兽在对着吼。
“别人不知道,你陆怀远不知道吗!”
陆怀远怒吼:“我就是知道才让你来的!你这几年过的叫日子吗!你和死人有什么区别!他俩死了,你周止雨也跟着一块儿死了吗!”
“我还不如一起死了!”周止雨激动地把他往上提,“你什么都知道还往我面前摆,陆怀远!我哪对不起你让你这么刺激我!”
“都六年了!你知道自己这六年什么样儿吗!我叫你周大公子你还真把自己当纨绔活了!当初你爸妈怎么教的你!你活成这样,我周叔温姨真该托梦在梦里抽死你!”
周止雨又举起拳!
“你打啊!有本事打死我!”
陆怀远比他还激动:“周围所有人都想你好,小心翼翼过了六年,你还是这副死样子!以前周六周日可不用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你爷爷也不用到时间就找你谈心!”
“我走不出来又能怎么,又怎么了!我又没求你们帮我!你自己自作多情别让我来还行吗!”
“是吗!你活得好!那你最近谈的都是什么东西!你是垃圾回收站吗!我不逼你你不还是要找下一个!你当我不知道!你这辈子都不会找一个对你好的!你就想这么烂死自己!你非得虐死自己才开心!都和你说了八百遍不是你的错,你就是走不出来,非把自己折腾成这种傻逼样儿!”
周止雨冷冷地从泪水后盯着他,问了第二遍:“今天导助问我是不是给家里人打电话,我没说话,他不知道还能原谅,陆怀远我问你,我凭什么原谅你?”
“因为我想你过得比我好!比任何人都好!”
“凭你想我好就能这么办事?!”
“对啊!我就是能!不然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你哪天突然就死了!来的路上我给周六周日打电话,他俩说你掉海里都不带游上来的!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椰叶哗哗作响。
一滴泪滴在陆怀远沾满沙的衬衫,而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像下了场密集的雨。
周止雨艰难地抽噎。
他嗓子抖得话都快说不出来,硬挤出的声音是陆怀远头一次听的沙哑。
“要是你你能走出来吗……?你能?”
陆怀远把他举起的拳拉下来,摇着头,眼睛也红了。
“我也不行……但是你得往前走啊,周止雨,六年,你都停在原地六年了……你这样哪叫活呢?你找那些渣男给你留一堆烂摊子,这样你可有的忙了……你那是谈恋爱吗?你这就是在熬时间,杀时间……”
陆怀远把发抖的手放在他肩上,像六年前一样,看起来也要哭了。
“小雨,你不能再这样活了……咱不能这么活了……你至少活出个人样吧……别整天跟个死狗待一块儿了……算我求你了……我每次看到那死狗都想吐……你要是还有一点契约精神,就在这把恋综好好拍完,算我求你了……你面对一下,然后就抛掉吧?好吗?你看看我啊……”
周止雨像是要把自己撕裂了,比此刻陆怀远的衬衫还要更开裂。他抓着头发捂着头,已经分不清死狗是骂人还是单纯陈述事实。
陆怀远忍着眼泪:“你躲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用?找个死狗代替高兴又有什么用?不还是这么难过吗?死了就是死了,活不了的,别骗自己了……周止雨,他们都没了……六年前就没了……”
周止雨听不下去了。
他骤然起身,去找在刚才的对打里掉的半截白薄荷。他很想这时候有个特别的人能陪他,范砚西的名字在唇间一闪而过,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他们还没到那种地步。
再回来时,陆怀远已经把自己挪到一棵椰树下,靠住树干摸打火机点烟。即使衣冠不整他也要来一口,脸高高肿起也要抽。
他俩里有烟瘾的也是他。周止雨有一阵子叫他陆大仙,陆怀远特不喜欢,他感觉这名字像甲虫,但打不过,只能被叫。
他后悔了一万次小时候没好好学泰拳,散打也行,柔术也好啊。可惜没一个学成的,仕途梦更是不知何处,全是幼时戏言。
周止雨把滤嘴上的沙子掸掉,找他借火。
陆怀远呲着牙咧着嘴往这边递,递半天火借上了,打火机也掉了。
反正沙子,点不着什么,没人去捡。这点上他们倒是很默契。
陆怀远乐了一下,去看周止雨,后者也露出个浅笑。
周止雨张了张嘴,好几次想说什么,又没说。
陆怀远肿着脸,抽烟的姿势很扭曲,提前说:“别再说伤人的话了,周止雨,我知道你难过,可我们都想你好你知不知道?而且你个傻逼,你还不值两千万了?花都花了。我说我爸妈要抽我也是假的,他俩听了我的计划举双手双脚赞成,不然这事儿没这么快办下来。”
半晌,周止雨总算开口,是一句解释。
“不是。”
“什么不是。”
“我说最近谈的对象,不是因为想回收垃圾才谈的。”
前面的话题,他轻轻揭过了。这在他这等同于默认。他会拍完。
陆怀远当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眼神一亮,说话都有劲了:“那是什么?想为世界和平做贡献?”
“一开始都很温柔,我也没想到最后都是那样,这我哪能料到,我又不是神仙。”
“我猜也是,单纯因为你蠢。”
“陆宝宝你找死。”
“周小雨你来啊,打死我。都被打成这样了,我还缺你这一下吗?”
“你傻逼啊。”
“咱俩能玩到一块儿去,说明你也是个大傻逼。”
抽完一根,周止雨把烟头按灭,用陆怀远的领带包好揣进衣兜,打算带走。
陆怀远一脸的无法忍受:“你……我真是服了你了……那是我领带不是你的垃圾袋……你这会儿可真是个少先队员……”
周止雨把他的烟头也包进领带里,朝他伸手:“能起来?”
陆怀远翻他白眼:“装,还装,我能不知道我用多大劲,你现在呼吸一下都疼得要死还装。”
说着毫不客气,握住他手把自己拉起来。
两人一瘸一拐,搀扶着向别墅走。
夜色完全降下来,四野寂静,海在人身后走走退退,终究没跟上来。
月光好亮,亮得像要把他们淋湿。
*
周止雨没说谎。
那些前任,不是他故意的。
他当然不会知道和自己谈恋爱的人最深处是何秉性,但他也有目的。
养孩子很难。
小孩一帆风顺地长大很好,但也不好。
因为长得太顺的小孩经常会在碰到第一个微小的挫折时难以承受,很受打击。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